苍凉的薄暮下,大山巍峨,残阳如血,吹起一阵阵山风。
芝麻大的沙粒伴随着大风在山野间嗖嗖穿过,迎卷在山腰上的一片空地,落在交战的众人身上。
“砰砰砰。”
山上,刀光剑影闪烁不断,山匪头子带领着他的一帮弟兄跟商队人马打得不可开交,战况激烈。
虽然他们商队人马够多,人数上压倒山匪,但是无奈他们一群人身心俱疲,交战起来实在是有心无力,只怕是再拖延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除此之外,这些山匪虽然人少,但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铁汉子,似是天生就带着一股狠劲,大刀重斧地往下砍,甚至不惜以伤换伤地跟他们硬拼。
而且,山匪借助对周围地势的熟悉和掌控,早已设下陷阱,一些人根本来不及搞不清状况,刚刚反应过来就被一支破空箭穿心而过,当场殒命。
这样一来,他们刘府的人马反而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一窝端!
“啊!”
一支羽箭嗖地刺破轿子的窗帘,箭镞刚好插在刘如烟面前的横木上,把她吓了一跳,整个人还未来得及起身,轿子就已经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刘如烟猝不及防地摔落了出来,满脸土灰地跌坐在地上,抬起头,处处刀光剑影,血雾弥漫,把她直接吓傻了,全身麻木了一般,动都动不了。
好在他们刘府的护卫还知道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刘如烟,赶忙一个个跑过来围住了她,边退边打,开始死守杀敌。
刘如烟的贴身丫鬟,那个叫翠微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地抱着她缩在重重护卫的人影下,吓得快要哭出来,却还是一双手死死地抱住刘如烟,害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转眼间,刘府商队的人马节节败退,死的死,跑的跑,人群里处处响起刺耳的惨叫声和呼救声……
那一幕幕如同噩梦,不断在刘如烟面前晃悠,不知何时,她的大哥为了保护他,已经血淋淋的倒在了她的怀里,死不瞑目……
刘府的护卫一个个杀得满眼通红,眼看也要撑不下去,就准备杀出一条血路,至死也要掩护刘如烟离开。
刘如烟僵直着身子,自知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拖累他们,于是在众多护卫的掩护下,就带着翠微含泪冲了出去。
刘如烟头也不回,拉着翠微的手,两人铆足了劲,根本来不及分辨东西南北,不要命地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嗖!”
“小姐小心!”
刘如烟正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然后就手下一松,翠微的手已经从她手心里滑落了出去。
她转过身,就看见翠微跌倒在了地上,心口处,箭镞上鲜血点点,在翠微衣口的松墨树刺绣上浸染了一片血红,仿若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刘如烟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地蹲下来,就准备扶她,翠微轻轻翕动着猩红的嘴唇,朝她轻轻一笑,安心地闭上了眼。
残阳下,刘如烟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身一人,在大山的树林里拼命狂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背靠一棵梧桐树,悠悠转转地倒了下去,看着头上的残月,浑身酸痛不已,昏死了过去。
竖日,刘如烟被早晨的寒气激醒,直起身,游魂般发呆了好一会儿,猛得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哭声,掩面痛哭。
她逃了出来,但是其他人都死了,包括翠微,她的大哥,二叔……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们……
大中午,刘如烟在树林里探路,苦不堪言,甚至一个兔子从她身边的草丛蹿过去都能把她吓一跳。
她又累又饿,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穿过一片树林,看着面前绵延不断的山脉,心如死灰般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片山脉叫做乌风山,浩渺广阔,连接着广平城与湘云城,并且远不为止,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
乌风山不但地势多变,复杂曲折,而且山内野兽众多,危机重重,就算是山脚下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也要做足了准备,才敢进来一探。
刘如烟初出茅庐,跟同龄人一样,自小蜗居在家中学习礼仪教化,没有多少经验,根本不认识山路,但她不死心,自然不想就此认命。
她要回到家族,召集一群人马,把那些山匪一窝端,给那些人报仇。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刘如烟走了大半天,快要晕倒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她的二叔,刘戈竟然也没有死,而且找到了她。
叔侄二人一见面,顿时抱头痛哭。
刘戈说,除了他逃了出来,其余人全死了,被杀得片甲不留,他知道刘如烟也逃出来了,于是不分昼夜地寻找。
好在他留意过刘如烟的逃跑方向,并且在半路上发现了她掉落的簪子,找了一天一夜,竟然真的找到了。
刘戈抹着泪,让刘如烟放心,他一定会带着她回家。
刘如烟含泪点头,如今有了主心骨,她也不再害怕了。
她本以为就此逃出生天,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们正走着,路过一个满是种着铁漆树的山麓的时候,一群山匪突然蹿了出来,围住了他们叔侄。
刘如烟吓得魂飞魄散,正想逃跑,却把刘戈一把拽住,满脸殷勤地拖着她来到了山匪头子面前,跪伏在地上,活脱脱的一个哈巴狗模样。
原来,昨天,在最后一刻,刘戈也被抓住了,眼见大刀落下,他吓得屁滚尿流,灵机一动,赶忙求饶。
他说侄女刘如烟花容月貌,愿意把她带回来,献给山匪头子当压寨夫人,只求饶了他一条小命。
山匪头子一听这话,就派了两个弟兄,专门暗中跟着刘戈,以防他就此逃跑,开始了对刘如烟的追寻。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刘戈抱着山匪头子的大腿,激动地眼泪汪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大哥,小弟求你放了我,我保证,今天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发誓,真的,否则我不得好死!”
刘戈斩钉截铁地举着手指头发着誓,全程看都不看刘如烟一眼。
“好……”山匪头子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
刘戈满脸惊喜,抬起头,却看见一只大刀豁然落下,鲜血喷溅而出,他瞪大眼睛,原来自己已经脑袋搬家了……
“啊!”
刘如烟被激了一身鲜血,死死地捂住了嘴,满眼惊恐。
刚刚这个还出卖她的二叔,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死了……
“像你这样的人,放了你,跟放虎归山没有任何区别。”山匪头子看着刘戈的尸体,冷笑一声,招了招手,吩咐几个弟兄把刘如烟绑了起来。
刘如烟被堵住了嘴,拼命反抗,过了好久,才认命般地流下了一行眼泪……
她逃出了山匪的魔爪,却没有逃过身边人的落井下石……
也许,这就是她本该的宿命,谁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