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多少带了些情绪。
万良对于哑巴的死,终究是迁怒到官府头上。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怨言,凌曦是不会承认以及容忍的。
她冷哼了一声,反斥道:“照你这么说,官府应该对无头鬼的杀戮行为视而不见了?倘若哑巴一开始就将实情托出,哪里至于被无头鬼暗算。
还有你,要不是本官拆穿了你的伎俩,恐怕也要被蒙混过去。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被组织利用戕害到如今的地步,你不怨对方,反而怪官府多管闲事。
你的眼睛和心是被猪油蒙了吗?”
万良被凌曦训斥过后虽不敢还口,但从他细微的神色中还是能瞧出些许的抵抗。
不过对于这种从小就被驯化过的杀手,凌曦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拥有正常人的思维和观念。
放弃了与对方争论的想法,凌曦继续将话题回归到案情上。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关于无头鬼的身份,我并不清楚。”
“那他可有弱点,或者说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万良抿了抿唇,没吭声。
景煜见状沉声提醒道:“该透露的都透露得差不多了,反正无头鬼都不会放过你,再继续隐瞒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万良深思了片刻,才继续把知道的消息吐露出来。
“以前组织下发任务,都是提前通过信号烟召集人手。你们可以设下陷阱,诱无头鬼上钩。”
“可我们没有信号烟……”话说到一半,凌曦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猛然一亮,“你有这玩意儿?”
万良抬起头来,看向净房上方的天花板。
凌曦福至心灵,立刻让朱捕头搭梯子爬上房梁,从隐秘的角落处拿下来一块拳头大小的油纸包。
万良亲自将油纸包一层层解开,露出拇指大小的一块香料。
“我以前是同批次杀手中的领队,每一次完成任务之后,都会回到集结地收集一些没烧尽的香蒂。经过多年的积累,拢共得了这么一小块。”
朱捕头大喜过望,“点燃这个,就能引来无头鬼?那我们有了这玩意儿,就能一举擒获对方了。”
“不见得。”景煜冷静地分析道,“这是十年前的信号烟,就算十年之后杀手组织仍旧沿用这种信号传递消息,也不能保证这块收集起来的香料能够正常燃烧。”
被泼了一盆冷水,凌曦也冷静下来。
“景大人说得对,我们要抓无头鬼,不能只靠这个信号烟,还得有别的准备。朱捕头,你先带人驻守在此处,我与景大人以及知府大人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
傍晚时分,卫烁钦点了近二十名护卫,与他们秘密交底。
“你们都是本官信任的护卫,这么多年来维护卫府的安全,你们都有莫大的功劳。今日本官有十分重大的事情要托付给你们,此事不仅关系到卫府的安全,更是关系到整个莿州城的安全。”
他刚起了个头,护卫们就纷纷单膝跪地表忠心。
“能为大人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追随大人,义不容辞!”
卫烁满意地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这些人,将任务内容和盘托出。
“官府已经掌握了最新的人证,按照之前的经历,无头鬼知晓他的存在后定会前往暗杀。
大理寺的景大人以及凌评事会提前设下陷阱,引诱无头鬼自投罗网。到时候本官会将衙门里所有的精锐都交给他们调遣。
而真正的人证早已被本官安置在了另外的宅院中。今晚掌灯之后,你们便随本官前往驻守,务必要确保人证的安全。”
护卫们听完这番话,又是惊讶又是振奋感动。
他们不过是卫府的小小护卫,却没想到能够参与到捕获无头鬼的最终决战当中。若是能完成任务,以后说出去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卫烁承诺道:“只要大家守护好人证,等抓到无头鬼之后,不仅本官有重赏,朝廷也会有赏赐!”
荣耀与金钱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对战无头鬼的惊恐,全身心地投入到决战中。
“大人放心,我等就是豁出性命,也定会护人证周全!”
待到天色逐渐暗下来,卫烁便严格按照计划带着一队护卫离开了卫府。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批护卫都穿了自己的衣衫,分批次出门,最后在指定的小巷中集合。
若是换做以前,哪怕是入了夜再做这种事,很可能也会被人发现。
但因为无头鬼出没的缘故,莿州城内入夜后百姓们就自发关门闭户。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异响,也不敢出来查看。
这倒是极大程度方便了卫烁的行动。
“都到齐了吧,接下来所有人随本官走。”
在卫烁的带领下,众人七弯八拐,最终来到城北一处只有一进大小的宅院中。
“主屋之内便是人证,你们所有人分散在宅院四周,严防可疑之人进入宅院。”
“是!”
一声令下,护卫们各自分散开来。
卫烁看着众人驻守完毕,这才亲自带着人进了宅院。
子时过后,寒风刮在脸上,冻得护卫们缩手缩脚。忽然间一名护卫神色匆忙地跑进宅院,隔着数丈的距离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启禀大人,隔壁院子走水了!”
卫烁原本想要训斥对方无召而入,但在听到对方的话后脸色大变。
“走水?哪里?”
侍卫抬手一指,宅院的后方竟是升起一阵浓黑的烟雾。
卫烁当机立断下令,“不好!这火势若是烧起来,定会连累这里。快,你们几个随本官去灭火!剩下的人原地待命,任何情况都不许擅离职守!”
宅院里的一众侍卫莫不听命,只是等他们匆匆离去后,原本前来传消息的侍卫却半途折回。看着空无一人的宅院,露出了得逞的冷笑。
此人不徐不疾地掏出藏在腰间的器具,轻松地撬开了主屋的门栓。
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烛,光线昏暗。隔着垂放下来的纱帘看向内室,可以清晰地瞧见一个人影坐在桌前。
护卫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室,却在掀开纱帘之后发现坐在桌前的人影并非真人,而是由稻草扎成的假货。
“糟了!”
他暗道一声不妙,转身就要逃走。
这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重重关上,同时还伴随着铁链缠绕与上锁的声音。而前去救火的卫烁已经带着人重新折回宅院,此刻就负手站在门外。
“几番交锋,总算让本官将你抓住了。”
说话的同时,凌曦与景煜也依次现身,朱捕头与萧然同样伴随左右。
“知府大人。”招呼过后,凌曦心情甚好的看向被瓮中捉鳖的主屋,“恭喜大人生擒无头鬼,莿州城总算可以重获安宁了。”
卫烁哈哈笑了两声,扬眉吐气地招呼手下。
“来人,动手!”
数十名衙役迅速靠近主屋,手里拿着细长的烟管。他们训练有素地将烟管插到门板间的缝隙里,一股股混合着迷药的烟雾通过烟管喷进屋内。
无头鬼在房门落锁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他当即想要通过窗户逃走,却无奈地发现这个屋子除了一扇正门外竟是连气窗都没有一扇。
显然这是凌曦等人为了诱他上钩,精心挑选的陷阱。
如果无头鬼此刻与凌曦他们站在一起,会更加惊讶地发现房舍周围陆陆续续被衙役包围,就连屋顶上都站了十几个人。
伴随着烟雾弥漫,无头鬼渐渐被逼进了角落,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迷烟,最终失去了意识。
凌曦等人在外面足足等了两刻钟,这才命人打开房门。
四名衙役脸上蒙着用提神醒脑的药水浸湿过的面巾,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把昏迷当中的无头鬼拖了出来。
此刻他身上还穿着混淆视听的护卫服,相貌却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连,卫烁眼神几经变换。
“怎么会是他?”
躺在地上的无头鬼,正是之前被卫烁排除嫌疑的花匠——吴琪。
早在吴琪出现在翁村时,凌曦就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只不过经过几番搜查与盘问,对方都找出了不在场的证明。
见卫烁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凌曦说出了更多可以佐证对方凶手身份的细节。
“知府大人可还记得尊夫人目睹无头鬼杀人后,曾经一度受到惊吓想要自尽?”
“怎么,难道此事也和吴琪有关?”
凌曦与景煜对视一眼,将自己入府后先后被噩梦缠身的事情告知对方。
“下官已经盘问过了,府中用来熏香的花瓣都是吴琪提供。他身为花匠,要想在这方面做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下官与景大人好歹是习武之人,尚且会被熏香影响,更何况原本就处于恐惧当中的尊夫人。
而摆放在下官与尊夫人房中的姿色野花,还有放大熏香致幻功效的作用。如此尊夫人才会一直产生幻觉,觉得无头鬼会追杀自己。”
卫烁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吴琪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做了这么多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