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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章 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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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爹的病大多是被发生的这些事给震惊的。前头二娘就说过他气不得怒不得。

报信的人说,这几天一共快马回庄报了两回信,第一回报的是大小姐逃了,当时爹就气得站不住,直哆嗦,两眼一黑晕了,一直没起来床。紧接着第二回又来报,本来二娘是不想让爹知晓的,他坚持要听,那报信的说小花可能是卧底,柳羚有可能是被人抓走了。

爹听了这个消息按捺不住,又一下子晕过去了,二娘用尽办法,才让他悠悠醒转,可是他不认为是何人抓走了柳羚,他认为是柳羚将小花逼到如此地步,这次是气得吐出一口血。

二娘精通医理,知他气成这样,定是时日无多,柳羚下落不明,她只好派人赶紧将我请回来,也好见他最后一面。

“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问你有没有回来,羚儿的事他问也没问,她的事让你爹伤透了心,不再想了也罢。”二娘的眼睛通红通红,肿得像熟杏一样,她望了一眼还没醒转的爹,那眼神那么无力和绝望。

我扶着她坐下,当初她孤注一掷,不惜和桃花山庄断绝关系,选择靠向我爹,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相扶到老,谁知时至今日,我爹也靠不住了,她那眼里,还有心酸吧。

“二娘,你别太伤心了,爹一倒下,庄上的事可都指着你,你要是再倒下,让大家的心往哪里看?”

“我没事,还撑得住。”

她拿帕子掩着口,咳了两声,“路上发生的事到底如何,我们离得远只能靠猜测,一时说羚儿是自己逃的,一时又说她是被人劫走的,柳隐,那马神通呢,我听弟子们说,你扮作羚儿的时候,他将你掳上马,逃得不见踪影,后来只有你独自一人回来,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出门讲起,路上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对她讲了,只是,我没有说我认出马神通就是扬名,我说的是,马神通认出我不是柳羚,点了我的穴将我扔下又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劫的柳羚,等我赶上队伍的时候,柳羚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转口,不说出马神通的真实身份,他可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是二娘想手刃的仇人。

也许我担心的是事情没搞清楚,一说出口无法收回,反而将整件事变得无法收拾,如果真是洛王的阴谋,他一定无惧牺牲我们。

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我猜不到,也不愿意去猜,我远远看着柳岱熹毫无血色的脸,为了洛王他拼了大半辈子,结果呢,竟也是如此悲惨。

二娘又问我:“小花的死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照实说了,她脸色煞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会不会当初毒害念儿就是她做的手脚?”小花和扬名都是有可疑的,如果他们不是合谋,小花做起手脚来太方便了,比扬名更可疑。

“有可能。只是她死无全尸,我们想问都没有机会问到。”

二娘自言自语,“隐藏了这么多多年,藏得这么好,她身后的人,会是谁?”

红杏端了两碗药过来,“四小姐,先吃药吧。”二娘回过神,“我的先放在这里,把庄主的药给我。”她要先喂我爹吃药,红杏说:“四小姐,庄主的药让婢子来做,你的身子也要紧,先把药喝了吧。”

我附和着红杏:“是的二娘,你吃药,爹服药的事交给我吧。”

红杏对我笑笑,将托盘里的药拿出一碗来放在二娘面前,又拿出一碗来,“二小姐,你拿着,我扶庄主起身。”

二娘叮嘱我俩:“庄主渐渐地无法吞咽,喂的时候小心点,别洒得到处都是。”

红杏扶他起身的时候,我看见爹的手指动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红杏将他扶起来靠着床栏杆,他的眼缓缓睁开,红杏忙说:“四小姐,庄主醒了。”

二娘才喝一口药,身子顿了一下,迟了片刻才转过身来,脸上只有故作的喜色,我知道,我爹更严重的事她没有说,是不是这一次的醒来就是最后一次?

爹靠好了身子,也看见了我,“隐儿来了。”二娘斜坐在床沿,他抓住二娘的手:“我感觉好多了。隐儿回来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她说说,你们先出去吧。”

二娘缓缓地点头,“别累着了。”

她又叮嘱我:“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立即叫我。”

“爹,先吃药吧,我喂你。”

我舀了一勺黑黑的药,他说:“不吃了,将药放在桌子上,爹有话说。”我的泪滴在执勺的手背上,“爹,不喝药怎么能好,有什么话吃完药再说,啊?”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就这一口气了,不想浪费在吃药上,放下吧。”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脑海中一般。

“隐儿,爹就要走了,去见你娘,你别太伤心,爹很开心……你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爹也走得放心,可以对你娘交代。只是……只是我无法将你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儿,为你找个好人家,看着你出嫁……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一旦做了隐者,身不由己。”

“爹,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爹说了,爹很开心,人都难免一死,死有什么可怕,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爹挨了这么多年……”

从雪莲死后,他就一直想跟着她去了,这些二娘都对我讲过,二娘对爹深情一片——“爹,你现在还有二娘,想扔下她就这么走你也太自私了,这样对二娘太不公平。你为她想想吧。我娘早就死了……”

他微微笑着,唇是乌黑的颜色,“我和你二娘,一开始就是为着各自的目的,这些年来,她做过哪些事,我都看在眼里……她是个好人,做过些什么也是身不由己……想起来,我是亏欠她很多,我走后,会将整个南隐山庄交给她,也让她有个依靠,她还年轻,要是以后有合适的,你就劝劝她,别让她单着了。”

爹这是已经在交代后事了。

我心里那微弱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暗淡到无边的深深的黑暗里去。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和二娘成亲的那天晚上,他在拜堂之前还不忘来看我。静静地看着我吃东西,一些话挤到唇边,欲说未说,也许他觉得,说了我也不会懂,那时我那么小。只是他在恍惚之间,一直像是看到了我娘,大喜的日子,他一身的落寞。

我记得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爹,要快乐哦。”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快乐过。

他说:“将你二娘和流风叫来,我还有些话对他们说。”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愿意就此离去。那手大是大,可是毫无光泽,像一块枯木,这些,都是我最后看到的,最后听到的了?

还记得在往事里看到的年轻的柳岱熹,那回忆里的他流光溢彩。雪莲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将白袍穿得那么好看。他曾经也有过那样的眼神,看着雪莲的时候,眼睛里满是七色的琉璃的光彩。那时的他他还没有蓄胡子,粗眉细眼,鬓若刀裁。

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我知道,二娘和流风师傅出来的时候,我再看见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红杏扶住我颤抖的肩膀,劝慰道,“二小姐,别太伤心了,庄主的病二夫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世不留人,眼下南隐山庄还有更多的难关要闯,你和二夫人都不能伤了身子。”

难关,是啊,面前还有更难的关要过。

流风师傅先出来,拍拍我的肩,走了。然后出来的是木然的二娘,她提起脚来,连门槛都迈不过,一下子歪在门边。我冲到房间里的时候,爹的脸上已盖上了一块布,他走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柳羚,他说他走得很开心,其实心里还是有遗憾,还是恨着这个女儿的吧。

第三天的时候,表哥也到了,按理说,他这个未来女婿是不应该在结婚前踏进老丈人的家,可是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已讲不了这些礼节了。那边的喜日子,早就取消了吧。

本来是大喜事一桩,结果变成了丧事。

前些天刚嫁女,转眼就挂丧,前些天整个山庄还是红彤彤喜锣震天,转眼一片白茫茫,气氛沉痛至极。

表哥能对我说的只有四个字,节哀顺变。

我重新来到这个世上,只有柳岱熹是打心眼里在疼我爱护着我,虽然我这些年很少和他生活在一起,虽然我也曾恨过他,但是这一切都阻止不了他对我好。这一份‌‍‎‌‎父‎‌‍女‎‍‌‎‍之情,就像上辈子的花纪珃对花梦夏吧。

上辈子的我和这辈子的柳羚一样不懂事,我的那个爹如果也能清楚地交代后事的话,是不是提也不会提到我?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让我暂代庄主之位。要是在我出走之后,他肯定是不会这么写的。他的死来得那么突然,那封信应该是在我和他争执之前他早已准备着的吧。如果我不是和他为了那事闹翻,也许他会对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二娘伤心过度,卧病在床,表哥做起了主人,将南隐山庄的丧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他怕我也病倒,一天要来看我数回。其实,我离病倒也差不远了。

几日的不眠不休,奔波劳累,再加上悲伤,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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