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陆如释重负,说到底自己其实还挺聪明的,能在这样的困境之下寻找到新的生机。
吴丘在一旁连叹几口气,文碑林一别,他与“那位”就再无秉烛夜谈的机会。
他要是周朝人倒好,要是七国的人,年关将至,是铁定要回国的。想要再见,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周天子和七王的車辇开始行动,众人按来时的次序排好。
“王陆。”屈景和褚胥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在文碑林,你为何百般阻挠我们寻续诗之人?”
“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陆沉默片刻,说道,“各位知道我与法家的渊源吗?”
屈景不知,但在稷下学宫的褚胥知道。
“王陆,虞师口中提起过你,据说你在法家名气同公孙鞅,未来可以在法家称宗做祖,自成一派。”
屈景颇有些诧异,没看出来王陆有这般成绩,起初他还以为就是嬴政公子身边随行的奴仆或是幕僚。
“没错,我生平所追求就是洞晓真相。”王陆扯法家做大旗,反正他们又不懂,“所以在我推理出那人的用意之后,才说出来,让大家明白。”
屈景相当感兴趣,问道:“所以你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这……这是秘密,不可言说。”
后王陆掰扯几句,总算是抚平屈景和褚胥的疑惑。
……
……
农十二月二十三日。
武搏开始。
切磋武艺,较量战术。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最被众人看好的项迪和孙垚并未获得武魁首,反而赵国赵括纸上谈兵,天下无敌,得了武魁首。
这事在觐王宴上也算引起了一定的风波。
齐王和楚王在知道结果后再没有笑过,独赵王一位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谁都乐呵呵的。
……
农十二月二十四日。
与正午开始的武搏不同,文铮开始的时间是日落西山,黄昏尽头。
周王室的侍女们点油灯,燃取暖的火炉,把殿内照的不比白日暗多少。
周天子端坐中央主位,七王左右落座,秦王和嬴政一帮人坐在最末,距离周天子最远。
殿内的人与去文碑林时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个和史迁差不多打扮,身上挂着竹筒的史家笔官。
“予一人敬酒一杯。”周天子在主位上道。
七王及众人自然举杯住同饮。
王陆酒量极差,一杯下去就上头,两杯神志不清,三杯不省人事。
不过办法要比困难多,王陆在咸阳时就从童越手上拿了一块特别能吸水的丝布缝在袖子中。
只要喝酒时,酒杯离得远些,大部分的酒都会被丝布所吸收。
“王兄,你酒量见长啊。”在旁侧的嬴政看穿了把戏,还故意调侃道。
“还行。”
说着,站在人群最末的宫女便上前来,为每一桌的贵客斟满酒。
杯酒之后,吴丘作为文铮的主事出来文绉绉说了许多。王陆离得远,加之那些文学上的书也不常看,好多听得模糊,只知道一会之后韩国的文士出来念诗。
诗歌颂的是田间地头的老百姓,题材算相当老了,写得人多,不容易出好诗。
但因为题材的缘故,即便吴丘也不敢冒着悠悠众口把这首诗贬得太低,他怕出门被农夫埋了做肥料。
“好!写得真好!”
大殿内就只听见王陆一人在鼓掌,其他人都闷不吭声。连他韩国自己人都没王陆热情捧场。
吴丘看了王陆一眼,道:“各位开始吧。”
众人桌案之上除了酒水佳肴之外,最左侧还有摆着三块玉玦,最右侧有一个漆着红漆的高脚酒碟。若是遇上了自己中意的诗文,可以投一块玉玦入空酒碟中。
算是最后选出最终文魁首的手段之一。
哐当。
王陆首位将玉玦投入碟中。
而后零零散散二三人也不知道是真觉得诗好,还是其他原因,也投了。
负责斟酒的宫女将玉玦收拢到吴丘那儿。
“四块。下一位谁愿来?”
魏国的文士出……
念诗完后,王陆照旧捧场活跃气氛。
直到玉玦耗尽,王陆才对嬴政道:“政公子,你这玉玦不用,不如给我?”
嬴政无奈,将玉玦递给王陆后道:“王兄,你今日好反常,每一首都夸得天花乱坠。”
“有吗?”
“那是他们确实写得好。”
王陆将玉玦接过后,心也沉了下来。
之前还以为众人随着各国文士念诗之后会慢慢忘记文碑林的事,没想到从文铮开始起,殿内就弥漫着一种咸阳府断案时的凝重。
诗不诗的,他们倒是反应平平。
这气氛反正王陆是真活跃不起来。
四人过去,吴丘先是给诸位敬酒,再进行一个简单的点评。
再又敬酒一杯,说是“不当莫要介怀”。
王陆脸有些发红,周王室的酒盏也不小,里头盛的酒至少有半个拳头那么多。即便有袖中布吸酒,但终究要喝小部分。
几杯下去,王陆也几乎等于喝了整杯。
……
“最后由我来。”
屈景起身到殿前,酝酿一番情绪后念道: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诗念完,殿内唯一一次王陆还没捧场,吴丘就不断点头,那将他手中的玉玦首次投出。
先屈景念完诗的褚胥腰背垮了下来。
他的诗和屈景这首比起来,有着鲜明的差距。
自愧不如。
吴丘举杯敬屈景,殿内除了七王和周天子之外,按礼仪也举杯庆贺。
“篇章匠心独构,怀人咏志。可是在外游学时所作?”
“吴师猜得没错,正是在下半年前游魏,思念故国,情到浓时,挥墨而作。”
“不差了,可入文碑林。”
说到文碑林,殿内众人又想起了那位神秘人。
“吴师,在下和那位比较,如何?”
吴丘没能第一时间回答,显得有些纠结。
文碑林那位确实不凡,能接两首。但毕竟有了开头,只是续残诗,和完成作一首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如果将屈景这首诗视作乙等,续残诗也只能算乙等。
除非那位重新再作一整首文碑林中王文首或陆文后档次的诗,不然不好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