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正文-----

1.

我妈忽然问我：“你还记不记得你爷爷是几月几日死的？”

我说：“不记得了。”

2.

我确实是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

这么一想的话，今年或许是他死的第十年。

3.

我爷爷是中风死的。

死得很痛苦，因为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才成功死掉。

那两年来，他手脚瘫痪无法动弹，舌头也僵直着，只能发出啊啊呜呜含混不清的音，喂一碗饭能从嘴角漏出去半碗。

最可怜的是脑子是清醒的，问他事情，他会用眨眼的方式“说”是或不是。

4.

他死的那天是一个工作日。

我中午回家的时候没有人烧饭，邻居和我说：“你爷爷死了，你妈去帮你奶奶收拾，没空烧饭，这是她给你留的钱。”

我好像没多大反应，吃了饭，下午照常去上课。

5.

他死之前绝食过两次。

也不知道我奶奶心软还是心硬，持之以恒地喂他吃饭。他终于还是活下来了，一天又一天。

我偶尔去看望他，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将死之人特有的腐朽气味，闷闷的带着一种迎面而来的酸臭。他看到我便哭，发出的声音像旷野中无人倾听的风。

我远远地看着，像看一个古怪的婴孩。

6.

大家都说他见到我哭是因为想念，我却觉得是愧疚。

很奇怪，所有人都说他对我好，只因为他会给我零花钱。

经常有各种邻居、长辈教我怎么从他身上捞好处——“你嘴巴甜一点，让他给你买吃的”“去找你爷爷给你一点零花钱，他那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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