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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凌晨两点多李秋阳被手机震醒。是还未入睡的齐郁森发来的彩信——几小时前和米野一起拍的那张合照。李秋阳存好照片,不打算回复了。齐先生总喜欢半夜发短信,这点真是够烦人的。
闭上眼时李秋阳才感觉有些不对劲——米野的手又钻进了他的睡衣里,几乎就要摸到他的胸口。
米野这奇怪的行为夜夜都在发生,非得紧紧抱着他才行。难道这是一种什么癖好或依恋症?那么这种依恋又是如何形成的呢?不解和担心导致李秋阳一夜都没有睡好。
春节假期的这几天他在家里将所有有孩子的同事都稍稍做了个筛选,打算一上班就去请教青春期小孩的教育问题。思考了几天,最终选定全餐厅唯一的女厨师宁姐。
宁姐为人大方仗义、热情豪迈,如果她不是老烟枪,李秋阳是很愿意和她聊上几个小时的。可惜李秋阳受不了那厚重的烟味,他俩站在餐厅后门只潦草聊了四十来分钟。
宁姐用充满沧桑感的烟嗓告诉李秋阳,十几岁的男孩子最难管。管少了他可能会误入歧途,管多了他可能会叛逆,进而误入歧途。把握好这个度是最难的。“这个时候,你就得当孙子,察颜观色、低声下气,”宁姐掐着烟的手在空中指指点点,情绪稍有激动,“就得他妈的忍着!你家还是个高考生呢,更要忍着,他是祖宗,是大爷。等考完了再跟他算总账。”
眼见着宁姐的话题飘远,李秋阳想扯回来,宁姐却越说越激动,语速越发地快。“这种时候你还是要给他鼓励和关爱的啊,”宁姐将烟蒂丢在地上,又摸出一颗烟点着,“孩子的心思蛮敏感的,其实他们也在察你的颜,观你的色。有时候跟孩子打交道就像在打哑迷,互相猜心。不管怎么说,你要给他一定的安全感,让他心里有个底。”
“还有啊,”宁姐继续说,“快考试了,孩子们心理压力特别大,有些事情我们做家长的要多多理解和包容。”
宁姐的一番话让李秋阳觉得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太明白。回想和米野的相处模式,自己管他应该不算严,那么这一点可以不必改变。鼓励和关爱,应该也没落下过,也许以后还可以适当增加更多的鼓励更多的关爱。但是,一想起米野那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鼓励实在有些难以出口。安全感呢,这好像是个问题,米野不止一次说过做了被抛弃的梦。李秋阳暗暗叹气,看来这点做得还不够好。至于理解和包容,宁姐说,孩子面对压力时的反应各不相同,不要大惊小怪,只要不影响健康,不需要干涉。李秋阳想,米野那些奇怪的行为也许正是因为压力过大导致,既然如此,就由他去吧。
在米野的这个问题上李秋阳暂且说服了自己,没想到当晚却出了新问题——他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有些咸湿的梦。
在梦里他被一个看不见脸的年轻帅哥将全身都摸了个遍。帅哥从后面抱住他,吻他的耳垂、脖子、肩头,手从乳尖一直摸到性器,把他给撩的气息不均,性器勃起。
从这个撩人的梦中醒来后,李秋阳发现自己下身和梦里一样挺立着,而米野那要命的手正搭在自己髋骨上,再往下一点就会碰到自己的要害,他的腿也正缠着自己的腿。
李秋阳被八爪鱼般的米野紧紧缠住了。
所以,如他所料的,他的臀缝抵着米野的小兄弟,而那玩意同样挺立着。
这样的情形太让人尴尬,李秋阳又想起白天和宁姐的谈话——只要不影响孩子健康,就随他去吧。那么现在这样算不算影响到健康呢?
大约是不算吧。想到此,李秋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继续入睡,以睡眠来忘掉这场尴尬。
再次进入睡眠之后,李秋阳又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和宁姐继续着那场谈话。宁姐拍拍他的肩膀,用令人心安的嗓音对他说:“只要小野好,其他事都可以忍。”
后来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李秋阳的耳边,他几乎将它奉为圭臬。
元宵节正巧撞上情人节。这晚齐郁森准时光临餐厅,并且手上拿着一束花。看到齐郁森,李秋阳的心脏就快速跳起来,倒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害怕麻烦——他已经能预见那束花将要被齐郁森以某种理由塞给自己。
因此,他提前背对了齐郁森,假装非常忙碌地穿梭在桌与桌之间。接着他听见了小方和齐郁森交谈的声音。和往日一样,齐郁森点了一碗炒饭。
老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正是十五,李秋阳最终还是没能躲过齐郁森。
下班时,齐郁森在休息区等李秋阳。小方已经知道顾客齐先生和她的同事李哥是朋友,但她贫瘠的想象力没能将齐先生手中的花和李哥联系起来。小方随口问齐先生一句:“好漂亮的花,给女朋友的吧!”
齐郁森笑笑,不置可否。
小方走后,齐郁森果然将花递给李秋阳:“刚刚路上碰见一个卖花小孩,硬要卖给我。我不会养花,你带走吧,插花瓶里应该还能活几天。”
李秋阳婉拒:“还是你拿回家吧,像你说的,插花瓶里养着,或者做成干花也可以。”
齐郁森干笑一下,不再推让了。
因为李秋阳的拒绝,回家之路就显得有些沉重了。两人不似以往那样多话题可讲,十几分钟里竟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着。道别时,齐郁森笑着说:“秋阳,节日快乐。”
李秋阳回:“元宵节快乐。”他总觉得齐先生的笑里还带一点苦。
回到家,见米野刚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一万热气腾腾的汤圆。这一幕让李秋阳感觉暖心,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米野说:“我算着呢。”
李秋阳坐下,享用米野为他煮的汤圆和一盘小菜。米野早就吃过,因此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李秋阳。这时的两人身份仿佛倒错,有种家长看着孩子吃饭的样子。
米野从书包里掏出一盒三颗装的费列罗巧克力递给李秋阳,说这是英语老师给前五名学生的奖励。
李秋阳对此深信不疑,他见过英语老师,对方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时髦并且温柔的中年女性,甚至还散发着母性的光环。但他同样也听说过,英语老师的母性光环只有在面对成绩好的学生时才会显露出来。
米野说:“带回来给你尝尝。”
接着他打开包装盒,剥开其中一颗的锡箔纸外衣,捏着巧克力球递到李秋阳嘴边。
李秋阳咬下一半,嘴唇包裹住米野的手指,一瞬又退开了。
米野将剩下的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小叔叔,节日快乐。”
六天后的下午,李秋阳回家时在门口看见两盆蝴蝶兰。他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楼上楼下也都相当安静,不像有人刚刚路过,将花错放到自家门口的样子。他拿出钥匙开门,决定不理会这事。
几分钟后来了一条短信,齐郁森说:秋阳,生日快乐。我又去海南出差了,因此不能当面为你庆祝。知道你平日里养些花草,就托朋友找了两盆漂亮的蝴蝶兰送到你家。希望你喜欢。
李秋阳捏着手机,反复看这段话,最终叹了口气,回复:谢谢,我很喜欢。
齐郁森立刻又说:我回去后有件事要和你说,很重要。
李秋阳不再回答。他大概能猜到齐郁森要说什么,大约会是他没法回应的事情。
今天生日,恰巧不上晚班,可以准备稍丰盛一些的晚餐。饭菜都上桌时米野还没有回家,李秋阳有些担心,刚要给他打电话时门开了。米野手上拎着一个小蛋糕,冲他说:“小叔叔,生日快乐!”
蛋糕小小的一个,数字蜡烛插在上面都显拥挤。灯已经被关掉,两个“3”字蜡烛上跳跃着火焰。米野让李秋阳许个愿。李秋阳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看上去非常虔诚。
他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更为柔和而美丽,米野悄悄起身,凑到他面前,在离他的嘴唇一厘米远的地方顿住片刻,而后赶紧坐回到座位上。
李秋阳不知道,在他许愿米野能考出好成绩、能永远健康快乐的时候,那孩子越过燃烧的烛火和伦理的束缚,隔空亲吻了他的唇。
睡觉之前米野发现了那两盆花,得知是齐郁森送来的,便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然后问:“你喜欢它们吗?”
李秋阳说:“还行。”
一般关了灯后,李秋阳是要求米野立刻闭眼睡觉的。但是这晚两人在黑夜中闲聊了一会儿,米野一边聊着天,一边动来动去。李秋阳无奈道:“别动了,我要被你挤到墙上去了。”
米野听了话,不再乱动,却伸出手一把抱住李秋阳,双腿也夹住小叔叔的一条腿。什么克制、理智都抛到脑后,他满脑子里只有:我要他。
这忽然的动作让李秋阳吓了一跳,进而心如擂鼓。手本能地抵住了米野的胸口,不想让人再亲近一步。再有不到两个月米野都快18岁了,青春期的小孩怎么也该知道这样的亲密已经不太适合亲人关系。但李秋阳无法思考米野这么做的原因,他只是嗓子发干地说:“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不知道羞啊。”
米野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好累,只有这样才感觉好一点。”
立刻,心疼翻涌而来,李秋阳的手由防卫姿态变为了主动抚慰米野的胳膊。米野接着说:“小叔叔好像抱枕,抱着就感觉放松了一些。”
李秋阳笑:“原来我只是你的抱枕啊。”
米野问:“那我可以一直抱着你吗?”
李秋阳答:“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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