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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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他身上穿着棕黑呢绒大衣，里面是白色马甲，衬衫领子没有扣上。他脸色很苍白，双颊因多日航行而导致的微微下陷，额头上结着拇指甲盖大小的血痂。来自施耐德家族的犹太血统使他在成年之后头发越来越朝黑色靠拢，而那双淡褐眼睛中总酝酿着某种敏感与脆弱的情绪。

十一月的大西洋呈现出与寒冬同质的深黑色，汹涌的波浪传递过来凛冽的海风。桅杆上的旗帜张扬翻卷，直指向天空。冬季的天空是一种蒙蒙的灰蓝，连带着太阳也显得格外遥远。

“杜鹃号”是一艘中小型沿海货客船，载着大量的煤炭与棉花，将于不久之后在热内亚靠站。

几天前，安葬完母亲的他在汉堡登上了这艘船。等到达意大利后，他会另换客轮，走苏伊士运河航线，经过新加坡，香港，最后到达上海。那里有他大学时的同学，应该能为他提供落脚之处。

同学是埃文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埃文对于遥远东方的印象，差不多就是在他身上构建起来的。他的名字由两个汉字拼合组成，其中作为姓的那个字，类似于drink的发音，只是k被吞掉了（也即“Jun”），在曼彻斯特，大家通常都称呼他为查理斯（Charles）。

查理斯学业完成后返回中国，作为大学时期还算熟悉的同学，他和埃文偶尔会有书信往来。今年年初，查理斯听闻大量犹太难民申请美国签证被拒，在信中对欧洲时局深表担忧，邀请埃文去上海暂居一段时期，自己能为他安排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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