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过去现在

热门小说推荐

过去现在

-----正文-----

“你看她脸上怎么长了这么多痘?”饭桌上,有着长长头发的初中学姐目光匆匆从我脸上滑过,自以为压低声音地对坐在她身旁的短发学姐说道。我们被老师带出来参加比赛,结束后老师找了家饭馆请我们吃饭,菜还没上齐。大概是因为和老师一起的缘故,大家看起来都很拘谨,不怎么交谈,我是其中最小的,小学五年级。两位老师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包间气氛很安静。

长发学姐的话毫无预兆地窜进我耳朵,而此时坐在我对面的老师抬起了头,显然也听见了这番言论。那一刹那羞耻尴尬席卷吞噬了我,我垂下头,试图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好不玷污他人的眼睛。老师的声音响起,好似是在说我的年纪正是容易长痘的时候,在替我解围。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挺感激这位老师的,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而是用温柔的言语安慰着我脆弱敏感的情绪。

类似这样的情景在今后的几年我都会反反复复遇到,或是朋友,或是亲戚,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中学时期,我报名了课外兴趣班。班里有个臭屁任性的小朋友,顶着张稚嫩纯真的脸蛋却扯着嗓子说出:“她脸上长了好多痘,是个丑八怪!”童言无忌,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何况这样的话我已习以为常,不是不在意,只是麻木了。就连我家长有时也会拿我长痘的事念叨。

12岁以前我从没想过在今后的八九年里,红红肿痛的痘痘会在我的脸上肆虐成疾,巴掌大的脸,似乎每个细胞缝隙里都塞满了痘痘。我的脸蛋是张地图的话,那么痘痘就是狂热的旅行者,其足迹遍布每一处未到达之处,每到达一处,就在地图标下红色记号,没用几年,地图上就被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红色记号。

我的性格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长痘而发生什么改变,好似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但只有自己才知道我心底早已埋下自卑的种子,汲取我在众人面前掩藏地很好的负面情绪为营养,一点点地生根发芽,长至参天大树。

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害怕待在人群中,害怕和人的视线接触。别人的视线打量,可能是真的存在,也可能是我的臆想,这都让我感到恐慌心悸,只想一直一直是不起眼的无人留意的。我还开始有意或无意地留意到别人的皮肤状态,男的女的,惊叹他们没长痘的皮肤原来是如此光滑平整,偶尔我会因这个认知陷入短暂的呆愣,惊醒过来又感到羡慕失落。那时的我,是会在日记本里写下诸如“为什么偏偏是我”“如果不长痘就好了”“羡慕他们的肌肤”之类的语句。

也许是我伪装太好了,周围的人没人看穿我一戳就破的气球外壳,还有人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他不知道的是,我的脊梁骨有多佝偻,有多瑟缩——这是一个只有我才能看见的自己,我眼中的自己。

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便是有着如此不堪面容的我,也没有失去喜欢上一个合乎自己心意的像风一般的少年的勇气。我的喜欢,在遥遥望去又匆匆收回的一瞥,在借助黑夜的掩饰下的长久注视,在悄悄放进课桌筒的感冒药,在日记本里一次又一次出现的名字,在寐时闭上眼就钻进耳朵的声音和浮在脑海里的面容……隐秘又无人在意,最终消迹于毕业礼上溢出眼眶的泪水中。为什么不去表白?万一呢?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我?怎么会没有过不甘心和挣扎呢,我自虐般盯着镜子里的脸,额头,鼻梁,双颊,下巴,无力感浮上心头,胸口闷得发疼。

好在还是能交上几个能交心的朋友,不嫌我可怖的面容,以本性相交,鼓励我支持我拥抱我。如果没有她们这么可爱的存在,或许我最终也会沦为与在灰暗潮湿角落生长的蘑菇一伍吧,阴沉而郁郁。

高考后,趁着长假,父母带我去治疗我的脸蛋。在我脸上扎根多年未消的痘痘,显然让他们转变了“青春痘,过了青春期就会好”的想法。我父母心疼我,这几年做了相关方面知识的了解,知道了这或许不是青春痘而是疾病——不是感冒咳嗽发烧才算是“疾”,不是不吃香的辣的油的炸的就能好的,最终决定带我去医院治疗。感激我的父母。两三年的治疗下来,嚣张的痘痘在医生手里的银针下终于偃旗息鼓,我的脸蛋摸上去不再是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也不再会洗个脸都觉得疼痛无比,让我觉得这痛苦的治疗过程也不是难以忍受了。

这些经历和这几年的见闻,让我对外貌不再那么执着,心平气和地与脸上的斑点、痘印、粗大的毛孔和平相处,坦然接受自己普通,更专注于锻炼体能,拥有一个强壮的体魄,以及变得自信一点。

差不多十年了吧,我的一整个青春呢,现在回忆起来我反倒是像个旁观者,大概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对于不美好的回想起来总是要困难些。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这是从前的我总会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的话。

现在,我想微笑地对从前的自己说,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坚持这么久,真是辛苦了呢!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