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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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其中一人是玉离经,看起来比现在要青涩些,穿着学士服,脸上还带着笑,看着很开心。
伏字羲手指动了动,想起玉离经面对他时紧绷着的脸,轻轻笑了声。
“真有意思……”
另一个人伏字羲并不认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认识。但莫名眼熟,想必以前是见过的。伏字羲盯着那人银白的发和严肃的脸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以前如果和这人认识,那肯定是处不来的。他把相框又扣了回去,被子一拉,闭着眼躺在床上。
也许是因为受伤,伏字羲半夜因为发热而口干舌燥地醒了过来。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床头的开关,干脆摸黑爬了起来,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光,慢慢地往屋外走。他对这间屋子并不熟悉,但好在厨房不难找。
伏字羲的右手打了石膏,要用一只手打开矿泉水瓶实在有些为难他,用牙咬也太不美观了。他拎着水瓶走到了客厅,玉离经窝在沙发里睡得正昏沉。伏字羲犹豫了下没叫醒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用双腿夹着瓶身拎瓶盖。
事实证明伏字羲高估了矿泉水瓶的硬度,瓶盖拎动的瞬间瓶子就被他的双腿夹得瘪了,冰凉的水都溅在了腿上。
本就睡得不熟的玉离经被这动静惊醒,盯着伏字羲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答应了在此留宿几天的伏字羲。
“真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伏字羲无甚诚意地说着,拿着瘪掉的水瓶喝了口水。
玉离经看了看地上的水渍,有点头疼。“你可以叫醒我。”因为才醒,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模糊,听着没了白天里刻意做出来的疏离。
伏字羲把水咽下去,润湿自己发干的喉咙,毫不正经地说:“我看你睡得那么不安稳,担心你醒来看到我更睡不着了。”
这话倒是不错,玉离经确实睡不着了。
伏字羲没有行李,自然也没有换洗衣服,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甚至内裤都是玉离经的。
“我去给你找衣服。”玉离经揉了下脸,不怎么情愿地坐起来,还没起身就被伏字羲赤脚踩了下膝盖。
刚才流出来的水早就流到了伏字羲脚底,踩上去就润湿了玉离经的裤子。
“你做什么!”玉离经有些气恼,正要伸手把伏字羲推开,伏字羲已经自己收回了脚,让他扑了空。
“看你生气实在有趣。忍不住就会想要逗一下。”伏字羲轻飘飘地说,“不用劳烦了,放在窗台晾一晚就行。你还是睡吧,不然显得我多麻烦人。”
玉离经躺了下去,冷声道:“求之不得。”
伏字羲并没有裸睡的爱好,只是裤子湿了不脱不行,而脱了裤子还穿着上衣也显得很别扭。他把裤子晾在了窗台,又费了些时候脱了上衣,赤条条地躺进了被子里。身体依旧在发热,睡到半夜伏字羲就把被子蹬开踢下了床。
玉离经因为没睡好,早上醒得也早。出门买了早餐回来发现伏字羲还没从房里出来,虽然不怎么情愿还是敲了敲门。
“起来吃饭。”
伏字羲没出声,玉离经也没有再叫他。所以伏字羲终于醒过来时玉离经已经出门上班,带回来作为早饭的油条豆浆也早冷了。伏字羲啃着又冷又硬的油条,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无聊。
非常无聊。
伏字羲往嘴里灌了半杯冷豆浆,把油条咽了下去。虽然冷了,但好歹能抵饿,他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挑剔。他从沙发缝隙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左上角的那个红色按钮。
电视机里放着的节目是新闻。伏字羲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也才九点多。说是早间新闻太晚,说是午间新闻又太早,实在奇怪。遥控器上的按钮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伏字羲挨个试了个遍,也没调出个不是新闻的频道。他把遥控器一扔,侧身躺在了沙发上。
这个地方玉离经昨天躺了一夜,不免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伏字羲并不熟悉这气味,却挺喜欢的,忍不住在沙发上蹭了蹭。
玉离经快要下班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而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只剩啤酒。他揉了下脑袋,说不清自己当下到底是哪种情绪多一点。
他不想和伏字羲有太多接触。这是肯定的。但他也不能狠下心对伏字羲不管不顾。明明只是有着血缘牵绊的陌生人罢了,却做不到真的当对方不存在。
玉离经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云忘归说:“帮我请个假,我得早点走。”
云忘归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有些疑惑地问:“这么急?就一个小时了。”
“不急。”玉离经否认道,却也没停下收东西的手,“只是有件事需要处理。”
“你就是很急啊!”云忘归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一脸八卦地问:“交了女朋友吗?昨天你也请过假。”
“不是女朋友。”玉离经顿了下,又把车钥匙放回了原位,“还是不请假了,反正也不急。”
云忘归疑惑地眨了眨眼,还要再问,就听玉离经说:“你再不快点,这个周末就又得加班了。我可不会再陪你。”
玉离经开门进屋的时候伏字羲正好打了个酒嗝,十分响亮。
“我还以为你落荒而逃了呢。”伏字羲笑着说,一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没有下酒菜,就只是喝啤酒,实在没什么趣味。啤酒也变得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但好歹能把空掉的肚子填满。
玉离经没理会伏字羲的挑衅,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伏字羲在这种时候都非要讨嘴上便宜,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我带了饭。”玉离经把打包盒放上了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竟然屈尊陪我共进晚餐,实在荣幸得很呀!”伏字羲尾音上扬,说话的语调实在让人讨厌。
玉离经手里的筷子顿了下,“我会给你一些生活费,明天你自己叫外卖。”
伏字羲拿着快要空掉的啤酒罐走过来,坐在了玉离经对面。“你怎么不生气?”
“为你动怒不值得。”
“你这是在剥夺我的乐趣啊。”伏字羲咬住了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撕开,先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你的啤酒只剩一罐了,记得补货。”
“医生应该说过禁酒。”
伏字羲喝掉了最后一口啤酒,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我明天岂不是要喝白水充饥了。”
“我说了会给你钱订外卖。”
伏字羲笑着眨了眨眼,“没有手机。”
玉离经在饭后从柜子里找了个旧手机出来,又到楼下办了张卡。办卡的小妹热情地推荐着各种套餐活动,不住说道:“亲情号码可以免费通话……”
“谢谢,不需要。”玉离经叹了口气,感觉是被“亲情”两个字刺伤了耳朵,实在有些郁闷。
他在把手机交给伏字羲之前先把里面的数据清了一遍,并非刻意,只是顺手而已。伏字羲拿着手机打开了通讯录,问:“你没有把你的号码存着吗?”
“不需要。”玉离经抿了下唇,“要叫哪家外卖随你喜欢。下周一我会请假带你去补办身份证,然后找一个住处。”
“下周一啊……”伏字羲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嘴角勾了勾,“还有五天。”
晚上玉离经照例睡了沙发,因为前两天都没睡好,这次倒是睡得熟了。第二天醒时,看见伏字羲正坐在餐桌边喝粥。
“过来吃吧,叫的外卖。”
玉离经揉了下眼,说:“我不吃了,要去上班。”
伏字羲叼着勺子侧头看玉离经,略带嘲讽道:“这么害怕和我相处吗?”
激将法还是挺有作用的。玉离经洗漱完了坐在了伏字羲对面,绷着一张脸喝粥。
“我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儿子?”伏字羲突然问。
玉离经呛了下,抽了张纸捂着嘴咳嗽。
“这么大反应。”伏字羲看着玉离经因为咳嗽涨得通红的脸笑了笑,“看来你认识?”
“你是在故意试探我吗?”玉离经擦了擦嘴,粥也不喝了,只静静看着伏字羲。
“我只是碰巧脑子里冒出来了这种想法。”伏字羲捏着勺子在打包的塑料碗里打转,一边说道:“应该是有的,我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玉离经忍不住问。
伏字羲难得沉默了下,“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
玉离经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想听到什么答案,他放松了一直紧捏着的手,脑子里有些混乱。“对你而言,记忆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然走在路上,我都不知道擦肩而过的会不会是曾经的仇人。”伏字羲像是在说玩笑话一样回答了玉离经的问题,嘴角的笑意让玉离经十分不快。于是讥讽道:“想必你是树敌太多,以至于失忆了还在担心仇家。”
“木秀于林你知道吗?”
玉离经冷笑,“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你的脸皮应是胜过多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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