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背上的视野比在平地上开阔一倍不止,擡眸远眺,目之尽头山脉横连,天地好似都变得更加广阔。
李姝菀看罢远处,又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马首旁站着的李奉渊,一眼瞧见他乌黑的发顶。
他依旧是挺拔的少年郎,只是居高临下看去,身形稍不及平日高挑,像矮了一截的青竹。
李姝菀没见过他这模样,觉得有些莫名的趣儿。
李奉渊仰头,看她浅浅勾起唇角似笑又不敢笑,问她:“偷笑什幺?”
李姝菀摇头不语。
她手握缰绳,在李奉渊的保护下,些许紧张又小心地骑着马往前走。
马儿步伐缓慢,铁蹄连粒尘沙都带不起来。
李奉渊倒也耐心,不催不急,走一步停一步,拉着马嚼子带着李姝菀在马厩旁的空地上慢慢绕圈,等她适应在马背上的感受。
不远处,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站在亭廊下,静静注视着烈烈暑日下闲适的兄妹二人。
少女名叫祈宁,姜贵妃之女,当今的七公主,年仅十五。
祈宁神似其母,容媚似妖,即便神色平静,眉梢眼角也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媚惑之色。
她问身后的宫女:“那便是李奉渊和他的妹妹?”
宫女道:“回公主,是李家兄妹。”
祈宁观了片刻,忽而擡步朝二人走去。身后的宫女忙撑伞跟上。
李姝菀看着朝她走来的祈宁,虽不认得,却看得出祈宁气质不俗,身上所着的衣裙飘逸如云纱,似宫中之物。
她轻轻唤了一声“哥哥”,示意李奉渊往身后看。
李奉渊曾在宫中见过七公主,他回头瞧见祈宁宁,朝李姝菀伸出手。
李姝菀默契地搭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抚平了弄皱的衣裙。
祈宁行至二人身前,李奉渊擡手行礼:“公主。”
李姝菀闻她身份,并不意外,似已有所预料。她随李奉渊行礼:“问公主安。”
祈宁微微颔首。她看向李姝菀,见李姝菀目清神灵,温婉端庄,含笑道:“听闻大将军有一小女,聪颖明媚,宛如天上仙童,今日得见,方知此言不虚。”
称赞之语李姝菀听人说过不少回,或出自真心,或源自恭维,李姝菀都只是以笑回之。
然而面前的人不是旁人,乃是千金之躯的公主,李姝菀不知她是哪位公主,亦不知她性情,不敢仅以笑相对,是以低眉恭敬道:“公主谬赞。”
祈宁笑了笑,又看向李奉渊,缓缓开口道:“今年春,羌献首领乌巴托西击忽山部,夏初时,已收忽山部于囊中。随后又遣派使者向东欲与烈真部联手。若能成,想来待秋日养肥了兵马便要入侵我大齐。李公子可曾听过此事?”
李奉渊并未直面回答,而是问:“此乃军政要事,公主为何来告诉我?”
姜贵妃与李奉渊不和,李奉渊面对祈宁,亦报有防备之意。祈宁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语气柔缓道:“没什幺,只是方才在亭下看见你兄妹二人,忽然想起了此事。大将军驻守边疆,李公子为人子,定心怀忧思,时时关心着西北的战事。既然碰巧遇见,我想着便来同李公子和李小姐道一声罢了。”
李奉渊面色平平,拱手道:“那便多谢公主好意。”
李奉渊虽守礼,但态度却淡。不过祈宁似并不在意,她道:“大将军久居西北苦地,守国卫民,才有我等安闲,当是我谢大将军。你身为大将军之子,不必谢我。”
李奉渊闻言,不动声色地快速看了祈宁一眼,她神情隐露敬佩之色,这番话语似当真出自真心。
姜贵妃恨不得李奉渊从望京消失,她的女儿没道理待李奉渊此般和善。
李奉渊心生疑虑,却并未表现出来,只道:“父亲为人臣,蒙陛下信任驻守西北,此不过职责所在。”
祈宁道:“当年宫宴上,大将军也曾如此说过,李公子倒颇有令父之风。”
正说着,一阵高高低低的马蹄声忽而从前方的赛场上传来,祈宁擡眸看去,见一队刚赛完的少年郎骑马朝他们徐徐奔近。
祈宁望见那马上带着面具的祈伯璟,目光凝了一瞬,显然认出了他,随后又看了眼一旁另一匹马上坐着的杨修禅与杨惊春二人。
她收回目光,同李奉渊辞别道:“李公子的朋友来了,那我便先行一步,不打扰了。”
李奉渊和李姝菀各行其礼,齐声道:“恭送公主。”
李姝菀看着祈宁远去的身影,小声问李奉渊:“哥哥,这是哪位公主?”
李奉渊道:“七公主,祈宁。”
李姝菀有些诧异:“姜贵妃的女儿?”
李奉渊微微点头:“是。”
祈宁言语温和,待李奉渊和李姝菀的态度称得上和善,半点不似姜贵妃。
李姝菀不解,不自觉蹙眉思索着道:“她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李奉渊也作此想。他仿佛担心李姝菀因这一面之见而对祈宁生出友善,提醒道:“她行事莫名,若今后遇见,不可轻信。”
李姝菀乖乖应下:“好,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