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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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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日,李瑛的尸身运回望京,圣上下旨赐棺,举国致哀,李瑛陪葬皇陵。

满城的红灯笼尽数撤下,为这位征战半生的将军哀悼悲恸。

李瑛死了,李奉渊却没有落一滴泪,就连悲色也没在外人面前展露半分。

只是比以往更沉默,食得也要少些。李姝菀担心他压抑过甚,日日陪着他。

丧葬事毕这日,‌‍‌兄‍‍‌‎妹‌‎‌二人回到将军府,李奉渊屏退了下人,带着李姝菀走在停雀湖边的小径上。

这条路冷清,李姝菀不知他今日为何走这条路,也没有多问。

丧父之痛不可感同身受,所有的安慰都只是苍白无力的表面话,李姝菀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安静陪在李奉渊身边,望他能好受一些。

李奉渊撑着伞,李姝菀与他并行,二人踩着路上蓬松的积雪沿着湖畔一路往前走。

这幺多年过去,到了冬天,这条路上的景色仍和当初李姝菀进将军府那日一样。

大雪覆了花木,茫茫一片。清透的湖面结成了坚冰,湖中立着一座孤亭。

李奉渊行在靠近湖畔那一侧,李姝菀走在内侧。

他朝她的方向微微倾斜着伞,另一侧肩膀露在伞外,白雪淋湿了他的肩,他也没在意,好似并不觉得冷。

‌‍‌兄‍‍‌‎妹‌‎‌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寂静,一时只能听见鞋底踩过细雪的簌簌轻响。

入眼四望,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李姝菀擡头看着李奉渊平静的侧脸,纤细的手从厚袖中伸出来,默默拉住了李奉渊的衣裳。

李奉渊察觉到她的动作,低头看她:“冷吗?”

李姝菀摇头:“不冷。”

她显然在说假话。大雪纷飞,她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行在雪中,脚掌几乎冰得麻木,怎会不冷。

行走间,绣鞋鞋尖从裙下微微露出来,李奉渊看见她裙下的鞋面已被雪水打湿了。

李奉渊顿了一瞬,停了下来。

他将伞换了只手拿着,微弯下腰,手横过李姝菀膝弯,低低道了声“抓紧我”,然后单臂稳稳将李姝菀抱了起来。

李姝菀好久没被人这幺抱过,她坐在他臂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这才看见他另一侧的肩膀湿了一片。

李姝菀什幺也没说,只是默默替他将肩上未化开的雪拂去了。

李奉渊抱着李姝菀,没有回栖云院,而是去了祠堂。

这是李姝菀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李奉渊将伞放在门外,熟练地从祠堂里的柜中拿出钱纸香盆,火一燃,房中骤然明亮了起来。

火光映着灵牌,驱散了房中凉意。

从前供桌上最下方只有“洛风鸢”的牌位孤零零立着,如今旁边多了一道牌位,上刻着“齐大将军安远侯李瑛之灵位”。

李瑛曾在洛风鸢的牌位前请她在天庇佑,佑他平定西北再与她相聚。如今西北虽仍未定,但羌献已退,至少可得半年安稳,也算遂了他一半的愿。

李奉渊上了香蜡,扭头看向李姝菀,指着地上的蒲团,开口道:“跪下,拜。”

当初李瑛带李姝菀回府时,曾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只是那时候李奉渊将她拉起来,不让她跪洛风鸢的灵位,如今却要她跪拜先祖,无异切切实实认了她李家子孙的身份。

李奉渊曾思索过要不要将李姝菀身世的真相告诉她,但如今他已有了定论。

就让她不知不晓,以为自己是秦楼女子所生,便是最安稳的结局。

上一辈的罪怨与她无关,她只需要永远做李瑛的女儿、做他的妹妹,平稳地度过这一生就足够了。

他会尽力护着她。

李姝菀不知李奉渊心中所想,她听他的话,屈膝跪在蒲团上,伏身叩首,拜了三拜。

李奉渊的声音响起:“从今往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李家人。我不在时,家中一切事宜由你做主。”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放轻了声音:“你聪颖敏锐,自幼刻苦,一定会做得很好。”

李姝菀早已预料到李奉渊今后的打算,但此刻听见这话,还是湿了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哭意:“哥哥,带我一起去西北吧。”

李奉渊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她。

她跪直了身,也希冀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但不同于李奉渊心中复杂的情绪,李姝菀的神色里并无丧父的苦楚,有的只是对李奉渊的担心和不舍。

李瑛于她虽是父亲,但相处过短,并不相熟。算起来,李姝菀从小到大也就在从江南到将军府的路上和李瑛相处过一段时日。

多年过去,她对他仅有的那一抹孺慕之情,也早慢慢消散了。即使还在,也远不及她对李奉渊的感情深厚。

李奉渊知晓这一点,可也正因为明白,他更不会带她去西北一起受苦。

他也带不走她。

李奉渊收回目光,终是没有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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