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找到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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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克莱德和吉米,还有几个女孩。我们会住在旅馆里,音乐节结束后就回来。”席德面不改色地在餐桌上提起邻镇的夏日音乐节,它是真实存在的,就像他提起的那几个名字。
虽然警方对乔纳森·塔克的抓捕一如既往的无能,但随着新案件的接连出现,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几个消失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提起正当合理的出行,席德有相当大的把握得到批准,毕竟卢米斯太太不能永远把他拘在家里。
果然,即便眉头紧皱了很长时间,卢米斯太太最后还是对儿子点头放行了。
席德用夸张的拥抱表达了对母亲的感谢,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夏屋的备用钥匙:“被我拿走的那把钥匙不幸遗失了,需不需要再配一把?”
不料卢米斯太太摇头道:“备用钥匙被你父亲拿走了,他有意出售夏屋。”
“出售夏屋?”席德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们没什么机会去那里度夏,不是吗?”卢米斯太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抛出一个惊雷,“而且席德,你父亲正在和安科莫珀的几所学校联系,我想入学考试的问题不需要担心,或许你应该提前考虑好专业。”
席德的心在往下沉。
这个暑假或许比往年更显漫长,但总有终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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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卢米斯太太出门的声音后,席德立即拉出了旅行箱。出行的衣物他早已挑选好,另外带上了最喜欢的几款浴液香波——它们本来是为夏屋的浴缸准备的,然而夏屋正在被卢米斯先生引荐给对血案一无所知的客户。
但夏屋并不是眼下最主要的问题,只要到了黑森营地,他们在哪里都可以见面,更要紧的是席德有可能在不久后离开赫若伍德。放在一个月前,他会乐颠颠地去见识繁华热闹的大都市,但现在他只是对异地恋感到恐慌,并急切地想要见到卡拉汉。
将枕头下的犬牙项链取出来挂在脖子上,席德又打开床头的暗格,将藏在里面的现金全部塞进钱包里。其实他还有几张信用卡,只是考虑到打算购买的东西,现金支付可能比较安全。
“耶洗别的荣耀”,一家招牌闪闪发亮,却藏在角落里的商店。
席德在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曾被学校里的坏朋友拉进过这家小店,当时只觉得满眼都是成人世界的放纵欲望,尴尬和羞惭使他很快跑了出去。
两年后,他主动走进这个世界,依然有些不自在,但已经能够直视那些商品了。润滑油、避孕套、假阳具、情趣内衣……这些是他能够称呼出的东西,还有些奇巧的玩意儿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在人类身体上使用。
一个高挑丰满、脸上擦着金粉的人从货架后转出来,用轻柔甜腻的声音问:“漂亮小子,想要些什么新玩具呢?”
席德惊讶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女人——也可能是男人,那身紧身皮裙下,有汹涌的胸部曲线,也有胯下的凸起。
“叫我洁西。”店主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俏皮地朝席德眨眨眼睛,“不要害羞,洁西从不咬人,除非你有要求。”
她——姑且认为是她吧——的热情态度中有一种使人放松的魔力,并且,在看出席德的拘谨后,没再紧贴在他身边,而是回到了柜台边,笑眯眯地搭讪:“那个幸运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味道吗?”
席德正站在一排润滑油面前,听闻此问,耳朵不由得发红。
他挑了两种果味,以及一种据说能在使用过程中升温的润滑油,放到柜台上。
“不错的选择。”洁西眼中满是笑意,“还需要避孕套吗?”
席德的右手边正摆着一个假阳具模型,它非常巨大,而且柱身上布满凸点,看起来非常狰狞,他拿不准这究竟是一样商品还是模型。
“有——”席德移开视线,盯着眼前的草莓味润滑油问道,“有这个型号的避孕套吗?”
银色眼影下的蓝眼睛迅速眨了一下,“喔,所以其实是一个幸运的男孩吗?”
然后洁西告诉他,库存中并没有席德需要的商品,但另外有一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小玩具。当她逐一将它们摆出并介绍用法时,若不是此时店铺里只有他们两人,席德极有可能再次夺门而出。
但最后他将它们统统买下了。
洁西眼中的笑意更深,甚至在帮席德将东西打包时,额外将一件看起来很可疑的服装塞了进去。
“那是……”
“女装的中码。”洁西——耶洗别的目光羽毛般扫过席德的全身,“你会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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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家该死的情趣用品店后,席德在街道上转了好几圈才使脸上的热度下去。他又面无表情地逛了几家商店,将清单上的东西分别买齐,才迫不及待地朝黑森林方向而去。
路过一家公路商店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虽然买了一些食材,但夏屋暂时不能使用,卡拉汉家中可能缺少一些厨具——实际上是缺少很多用具。他的情人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席德并不算抱怨。
公路商店里不止有炊具售卖,还提供简餐。
席德的确有点饿了,便点了一份看上去最不容易出错的套餐,打算简单进食后再出发。掏出钱包付钱的时候,顺便问道:“这里的厕所在哪里?”
店主随手往后面指了个方向。
席德朝那条狭窄的过道走去,不料身后另一个顾客不管不顾地撞上来。席德的肩膀被撞到墙上,不由得回头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那满嘴黄牙的男人毫不在意年轻人的怒火,笑嘻嘻地将他往过道尽头推搡,然后从夹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在席德脸前晃了晃:“识趣的话,把钱包给我。”
这是抢劫。他一定是看到了席德付账时的情景。
“外面有很多人。”
“你觉得他们会帮你吗?”抢匪咧嘴一笑。
很可能不会。席德确信店主看见了这个男人把自己堵进厕所,但他一声不吭,继续做自己的生意,他们甚至有可能是同伙。
见年轻人短暂一窒后,认命地将手伸进外套,抢匪露出满意的表情,又晃了晃那把水果刀,警告他:“把钱包给我就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席德将钱包拿了出来,却没打算老实交给他,而是紧紧捏在手中,笑问:“你真的杀过人吗?不对,我应该问,你这把刀真的伤到过人吗?”
劫匪震惊地看着他,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当然——你最好给我当心点!”
席德看了看他抽筋的面颊,再看看他颤抖的手腕,轻轻摇头:“虚张声势罢了。你只是个不入流的东西。”
劫匪嘶吼一声,将刀刺向席德。年轻人却已经预判他的动作,向左躲避的同时抬腿直踹他的下身,劫匪果然没有他试图表现出的那样强悍,立时呼痛,弯下腰去。
席德又踢了他一脚,想要夺过水果刀,但劫匪胡乱扬刀,恰好划过了他的小臂。
果真见血后,劫匪看起来既兴奋又恐惧,他两手将刀持在身前,继续恐吓年轻人:“混蛋小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那么来啊。”席德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抬手扯开了衣领,仰起脖子呵斥道,“把刀往这里刺,敢不敢?”
年轻人雪白的脖颈下,悬挂两枚尖利的兽牙,左胸位置上,还有一个疑似猛兽留下的咬痕。
那把刀在半空中颤抖了半天,最后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劫匪也扭身跑出去了。
席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狂跳的心脏恢复平稳,才走到洗水台边,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脸。
“嘶。”小臂上的伤口虽然流了血,但不算深,大概过一会儿就会结痂,席德不想管它。
上完厕所后再出来,店主若无其事地道:“你的餐已经好了。”
“我不饿了。”
“不退钱。”店主耸耸肩。
席德扫了他一眼,对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厚心黑感到佩服。然而直到走出店门,真正的世事险恶才露出面目。
卢米斯家那辆低调的白色跑车,被人砸破了车窗,油箱上还被扎了几个洞,黑色汽油淌了一地。
见席德茫然站在车旁,旁边面包车上的年轻女孩好心问道:“你需要搭个便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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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名叫希瑟,她和男友汤米,以及几个共同好友正在短途旅行中。他们已经将那辆黑色面包车塞得满满的,加上席德和他的旅行箱包后,车厢变得更加拥挤了,那个名为蒂娜的短发女孩不得不坐到另一个男孩腿上。
男孩安迪大笑着搂住女孩的腰:“我并不介意。”
席德紧贴在车窗旁,向众人表示感激。
年轻人们都很热情也很随意,席德前座的雀斑男孩还扭过头来,调侃道:“相信我,女孩们都已经看腻了这些旧脸,有你在她们的兴致才更高。”
这句话又引起许多谩骂和笑声。席德也跟着他们笑了笑,他能感受到车厢里洋溢的荷尔蒙气息,也能猜到他们所谓的短途旅行,最终目的地无非帐篷与床。
驾车的汤米也开玩笑道:“看来我得把希瑟看紧一些,但是你可以在剩下的小妞里挑一个夏日女友。”
安迪腿上的蒂娜发出嘻嘻笑声,弯腰问道:“阿伦说不定已经有女友了?”
席德在他们面前自称阿伦·普雷斯科特,只是随意旅行散心。他对蒂娜眼神里的钩子感到畏惧,于是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没有女朋友,但是有一个男朋友。”
那个单词从舌尖滑过时,席德觉得面颊发烫,随之而来的是坦诚的喜悦感。
车厢中有短暂的一瞬安静,但随即又热闹起来。他们没有继续谈论搭车客的性取向,而是随意闲聊接下来的行程。
席德发现年轻人们频繁说起一个名叫霍恩斯老宅的地方,似乎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那地方在哪儿?”如果并不顺路,或许他应该在半路下车。
“不远。”前排的雀斑男孩比利扭头递过来一张地图,“嘿,既然你只是到处散心,不如和我们一起过去?安迪准备了很多啤酒,蒂娜也已经厌倦了路克的软鸡巴。”
蒂娜哈哈大笑的同时,路克一拳捶在比利的座椅背面。
而席德展开地图,惊讶地发现霍恩斯老宅就在黑森营地的山脚。
“为什么——你们是打算在黑森营地过夜吗?”
听出搭车客语气不对,希瑟扭头看了他一眼:“那是安迪家的老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席德抿了抿嘴,慢慢地道,“只是听说最近黑森营地附近不太平静,好几个年轻人失踪了,不是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路克满不在乎地道。因为比利之前的调侃,他对席德隐约有些敌意,“你该不是前几天还被吓得不敢出门吧?放宽心,如果晚上实在害怕,我们可以安排你和比利一起睡。”
“不需要。”席德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能找到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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