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着他的唇印,苦涩的酒液流进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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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滚,最后是他自己滚了。
他去了全市最好的二中。
离家很远。
爸妈很满意,因为成绩好,二中减免了他一半的学费,我所在的中学也挂出了横幅,庆祝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二中。
明明过程之中没什么努力,炫耀的时候却极尽夸耀自己培育的成果,理所当然地收下亲戚邻居的赞扬。
我哥的父母真的很好当。
爸又喝得很醉,像我考上中学那天。
我和我哥坐在两边,沉默地吃桌上的菜。他不想看我,我不敢看他。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我知道我把他惹得很生气,他没有选择地被养在这样一个偏袒而扭曲的家庭,对我好已经是格外的仁慈了。
本来就是不受待见的领养来的孩子,一个孤儿,十六七岁,举步维艰没有依仗,要怎么接受汹涌而来的弟弟禁忌的感情?他会被唾弃,被千夫所指,他要怎么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
他想维持在现下兄友弟恭的平衡里,在我学会“避嫌”这个词之后,我才明白他其实做了很多努力——用来避免我喜欢上他的努力。
搬出我的卧室;装作很在意别人的表白信的样子,却一句话都没跟宋可艺说过;因为我撕碎信,为了让我望而却步,顶着我身上的伤痕被人发现的风险惩罚我,在杨止那里落下了个虐待狂的名号,甚至那天回家悬在我头上迟迟没有落在我头上的手——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想让我知难而退,可惜他一根筋的弟弟根本不领情。
是我在奢求我不该觊觎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洗脑我自己。
我给他道过很多次歉,托杨止或者在学校里,给他的画册第二天被发现出现在家里的垃圾桶。
或者坐在他房间的门口等他,他学会了锁门,因为在这之前我有时候会在爸妈睡觉之后偷偷地爬到他房间的床上,那时候他虽然无奈但也不会拒绝我,只是每天起来的时候眼下有些青黑,大概因为挤在一起很难睡得好。
而现在他不再允许我进他的房间,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往往在他门口待上两三个小时他也不会开门,出来之后也只是踢一脚我的膝盖,让我别挡到他的路。
我是他的弃犬了。
之前我不想当他的乖乖弟弟,在我得寸进尺地越界了之后,我又求着他想当他的乖乖弟弟,只要他别丢下我。
人真的很奇怪。
“白予清。”我爸叫他,“你也喝点。”
他的言语含糊不清,明显是有点醉了,说着就举起酒瓶要给我哥倒酒。
我妈想拦着他,我哥没有拒绝地举起杯子,看着清澈的酒液逐渐满漾。
但我知道我哥喝不了酒,在我升中学家里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哥就被灌醉过。
一杯,不是一瓶,是一杯。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什么都做得很好的我哥还有不如我的地方。
我伸手拿过我哥的杯子,指尖碰到我哥的手指,那手指就痉挛似的颤了一下,飞快地松开。
我露出的大概是苦笑,但是没人会察觉。我说,“爸爸,哥不会喝酒,我来陪你喝吧。”
透明的玻璃杯被我转了一圈,我压着他的唇印,苦涩的酒液流进喉咙,被我咽下。
“嗯,好孩子。”我爸看起来很高兴,敲了敲杯子让我再满上,一杯又一杯,直到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灼热,我妈拦住了他,埋怨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让他喝酒?白成,你喝醉了就别胡闹。”
“没有。”他摆手,“还没醉,清醒着呢,小孩子让他锻炼锻炼酒量,以后有得用。”
“我没醉。”我为我爸辩解顺带补充,“但是我有点难受,爸爸,我不想喝了。”
“怎么难受了,晏晏?”我妈顿时有点紧张,“想吐吗?”
“没有,头有点晕。”我说,“哥,你陪我回房间待会儿行吗?”
“……”
我妈见我哥迟迟没有动作,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白予清,陪他去。”
“咔。”
那是一根一次性筷子被他掰断在手里的声音,他站起来,把折断的筷子扔进垃圾桶里,说,“走吧。”
他揽着我的身体把我往卧室的床上挪的时候,我还在感叹就在两三年前他好像还是和我一样的瘦小羸弱,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高。
一定是因为我让他吃得好了,我大概至少占二分之一功劳吧,他的基因占二分之一。
我天马行空地乱想,在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带到床上放下了。
他转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哥。”我说,“我难受,妈妈让你陪我。”
“我去帮你煮醒酒汤。”
“我不想喝。”我爬起来坐在床上,“肚子里好撑,我喝不下了。”
“没有看好我,你现在出去,妈妈会怪你。”
我往床边挪了挪,想要离他近一点,膝盖触及到床铺的边缘,没有想到那里只是床单,一个失衡就要摔下去,他接住了我。
准确地来说,是揪住了我的后衣领。
我猝不及防地被勒住,扑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摆,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他的睡衣都被我扯得歪掉,连我妈妈进了房间我都没有发现。
她问,“怎么了?”
我感觉到我哥的双手犹豫地抚上我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说,“晏晏喝水呛到了。”
“哦,没事吧?”
我艰难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充满着咳出来的泪花,说,“妈妈,我没事。”
她就要关上门出去,我连忙喊住了她,“妈妈,今晚能让哥哥陪着我吗?我怕我半夜不舒服。”
我哥放在我背后的手就停下了。
“妈。”他说,“我陪爸出去喝酒吧。”
“不用,你又不会喝,喝一杯就倒了,到时候我一个人怎么照顾三个人。”她掩上了门,从门缝里对他说,“你就看好你弟弟吧。”
“……”
门被彻底关上了。
他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扶着我的手,说,“起来。”
鼻息之间都是他的气息,带来令人心跳加速的眩晕感。
我仍旧泪眼朦胧,但还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慢慢松开了环在他背后的双手。
比起做耍酒疯的酒鬼,好像还是做安分睡觉的酒鬼更不容易让他讨厌一点。
我退到一边的床上,自觉地卷好被子躺下,拍了拍身边过分空旷的位置,说,“哥,你睡这里吧,我不会闹你的。”
他在另一边坐了下来,斜靠在床边。
我苦笑了一声。
“哥,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喝醉的时候是我把你送回来的。”
“……我没什么印象了。”
没有印象就好,那我就可以随便说了。
“那个时候你才刚刚跟我分房间睡觉,结果喝醉了之后非要回我的房间。”
“把你放到床上之后你还很老实,还很自觉地盖上被子。可是我在背着你换衣服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你就这样抓着我的衣领。”我往后摸了摸我的后衣领,“你真的很喜欢抓我的领子。”
“你力气真的很大,我被扯得直接摔在你身上,你都没有叫痛。”
“我连衣服都没有穿上。”
“爬起来想去关灯,你还不允许。”
我确实没有说谎话。
只是隐瞒了一些部分而已。
那时候我确实没想到我哥是个一杯倒的体质。
他也没有一定要回我的房间,是我带他回去的。
因为就算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我还是更希望能和他一起睡。尽管这是个不知道会不会半夜折腾我的醉鬼。
他对我的吸引力是旁人不能比拟的,就像是猫和它的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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