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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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谢誉身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已经是六月了。烈日炎炎,谢府已经用上了冰,衔山和袭荣一人一个扇子扇着,勉强这么熬着。
衔山嚷着:“真是要热死了,我们不如去大人书房伺候着,多少还凉快点。”
袭荣摇头:“算了吧,到时候书房那么多人,热着大人可怎么好?”
衔山用力摇着扇子,一手挎着袭荣,“去吧去吧,热都热死了,大人的伤还没好全,化脓怎么办?一定需要我们去照顾。”
“说什么呢?”
衔山还在找理由说服袭荣时,谢誉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袭荣道:“衔山要去大人的书房乘凉。”
谢誉好整以暇看着衔山:“想来?”
衔山猛猛点头:“想!”
谢誉微眯了眼睛:“嗯,想吧。”
袭荣捂嘴笑着,衔山恼羞成怒,谢誉见状正色道:“行了,等会再去,今晚让潘邵跟我去诏狱。”
“今晚就去啊。”袭荣有些担心道,“大人身体可以吗?”
谢誉点点头,“替我去一趟柳大人府上,请他今夜在诏狱一叙,另外,再去找一趟胡侍郎,让他跟我一起去,有些事情该让他也看一看。”
“是。”衔山并没有多问。虽然她偶尔偷懒耍滑,但是遇到正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是夜,蝉鸣仍然不休,疏星淡月,断云微渡,胡靖竹已经在等他了。
马车摇摇晃晃,胡靖竹谨慎询问:“不知谢大人与胡某相约,是有什么要事?”
“胡大人莫紧张,只是奉陛下之命前去提审一位亡命之徒。”谢誉宽慰,“只是谢某资历尚浅,第一次实在有些紧张,所以冒昧麻烦胡大人同去,可以让谢某心里踏实些,还望胡大人肯赏脸。”
“哪里的话,这自然可以。”胡靖竹摆摆手,但心里仍是觉得谢誉肯定不会仅仅用这么简单的理由就把他喊去诏狱。
诏狱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放眼当下,诏狱里能与他说上有牵连的,只有那位已被贬为庶人的宣王袁择明了。
可是距离宣王谋逆之事已过去将近一个月,此时去提审,又能审出些什么呢?
胡靖竹的眼神有些忌惮,只觉得若是谢誉行事乖张,得尽快找个理由撇清自己。他偷偷打量起谢誉,此人只是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仿佛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有什么盘算,黑色的衣袍衬着白皙的皮肤,在月下似乎泛着光。
诏狱阴凉,透着诡谲。谢誉在门口见到了柳青礼,道:“柳大人,此番前来,是携陛下口谕,提审袁择明。”
“是。二位大人请跟我来。”柳青礼道,看向谢誉的眼中带着些感激,碍于胡靖竹在场,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讲话。谢誉面无表情,柳青礼似乎能感受到谢誉周身的低气压,将人带到牢房便去门口等候了。
“谢大人,这...”胡靖竹环顾四周,空气中的霉味令他有些不适,“要不胡某跟柳大人一起在外面等着好了。”
谢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胡大人就在这里等我吧。”
这个意思便是让胡靖竹听这番审讯了。虽是商量的语气,却让胡靖竹脱口而出一“好”字。
门开,里面的人手脚都被束缚着,谢誉关上门,狭小一室内只有一簇火光跳动,蜡油滴落在破烂的小桌上,泛着廉价的味道。
草席上的袁择明睁开一只眼睛,懒懒地开口:“这都六月了,怎么还有人会愿意来这破地方来看望本王?”
谢誉答:“宣王殿下还是如此气贯长虹。”
袁择明闻言,支着上半身看向谢誉:“是你?”
谢誉只是站定看他,居高临下,袁择明自嘲道:“也亏得你肯来找我。”
“当初沿用推恩令一事,你便对我早已有不满。如今看到我来,你是不是很失望?”谢誉嘲弄道,“你刚愎自用,只顾自己眼前的蝇头小利,在封地大兴土木、动用劳工,就为了修葺你的王府,;你不顾大局,却热衷风花雪月,庶子庶女生了那么多个,沿用推恩令后你无法获得朝廷的赡养,只能从山西割肉取血,养活你王府的几百口人;你藐视君上,污蔑朝臣,对所有赞同推恩令的官员恶言相向。袁择明,这只是你罪行的冰山一角。”
袁择明面露不屑:“皇兄不是早就给本王定罪了?听说有五十多款,你如今说的,一点新鲜劲儿都没有。”
“确实如此。”谢誉在室内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你我仅有几面之缘,若非陛下口谕,这一面也是见不得的。”
袁择明动了动手,坐起身靠在墙上,沉重的铁链连在墙上,捆住他的手脚,让他行动受困。他道:“别装了吧,斩首本王的圣旨都下了一个月了,你来审讯,你审什么?所以谢大人是有事找本王,无论有没有皇兄口谕,你都会来的。”
谢誉嘲弄道:“看来你也没我想的那么蠢。那不妨你跟我讲讲,你与卫雍晟,是何时开始共事的?”
袁择明本就不想多与谢誉讲话,现下更是不耐烦:“你就不会去看锦衣卫的记档吗?”
“记档是记档。”谢誉起身走到袁择明身前,脚尖抵着草席,“我要你亲口跟我说。”
“说什么?”袁择明皱着眉,一脸厌烦,“明知故问。”
谢誉一脚踹到袁择明的胸膛上,诏狱对待死囚的饭本就是残羹冷炙,袁择明心高气傲,从不多吃,以至于力气微弱,加之手脚沉重,连反抗都做不到,只得生生受了这一脚,靠在墙上缓着气。
“看来你不禁嘴硬,记性也不太好。”谢誉使了些力气,袁择明的手用力抓着他的脚踝,谢誉却也无动于衷:“我帮你回忆回忆,兴庆一年的谢安通阖大案,你与卫雍晟在里面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人通阖...跟我有什么关系...”袁择明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讲着,“他通阖他该死!咳...可惜皇兄只斩首他一人,让他全家活着去西南了。”
谢誉加重了力道,袁择明感觉肋骨都要被踩断了,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惊叫着:“你...你也姓谢..!”
“嗯,我姓谢。”谢誉放开脚,蹲下与他对视,“现在才发现,也不算太晚。”
袁择明咳着,撕心裂肺,仿佛快要把肺咳出来:“怪不得你新官上任便入李长治门下,处处针对本王与卫将军,你简直居心叵测!”
“每个人入仕为的东西都不一样。”谢誉单手抓着袁择明的头发,逼迫他看着自己,“有人图权,有人谋利。宦海浮沉,最不能轻视的就是人心。你恶事做尽,可惜又太蠢,丝毫不知收敛,所以你要死。”
袁择明嗤之以鼻:“本王就算要死,也轮不到你来行刑。当初谢安获罪,陛下留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一条命,不好好在外面苟且偷生,还敢来京城招摇过市,你只怕会跟我一个下场。”
“那就多谢你的关心。”谢誉一把将袁择明的头扔到墙上,“至于我下场如何,你恐怕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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