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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里，我突然做了怪梦。这个梦是循序渐进的，我听见门外面有个女人娇滴滴地喊我“王二”、“王二”、“王二”。她叫我，我就像一头闻见肉味的狗熊，四肢并用爬出了房间，又像一只大蠊，掀着翅膀就冲出楼道向下面飞，再像一只老鼠，在臭烘烘软绵绵的垃圾堆里钻来钻去，到处找那个喊我名字的女人。我认为我由此坠入了爱河，非此人不娶，但是她好像不愿意现身，只是“王二”、“王二”、“王二”这样继续喊我，搞得我非常焦躁，乃至于胯下的阳具缓缓起立，颤颤巍巍喷射出来一些液体。醒过来以后，我呆呆地躺在凉席上，把天花板上的霉斑都错看成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眼睛在她的胸口和屁股上扫视几周，外面的喜鹊趁着天刚亮叽叽喳喳叫，我听见它们说：王二，你是个傻逼！王二，你是个傻逼！王二，你是个性压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臭烘烘的城市里活成一个性压抑，正如我不知道生存是为了什么，也正如我不知道为什么连在梦里都没办法找到那个女人。

第一回做这个梦的时候，王二年方十三岁；第二回做这个梦的时候，王二年方十五岁；第三回做这个梦的时候，王二年方十七岁；第四回做这个梦的时候，王二年方十九岁——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等差数列，所以由此可推测，第五回做这个梦的时候，王二已经二十一岁。二十一岁时，他依然被困在这座城市里，做着同样的春梦。用他父亲的话说，这个年纪他已经在部队里面效力三年，晒成了一个着色不均匀、但是身强力壮的茶叶蛋；用他母亲的话来说，这个年纪她已经成为纺织厂的副车间主任，十根手指像十个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生姜，可以随意使唤比她大十岁的同事，再把生姜一样的手指戳在别人的脑门上，按出来一个红印子。之后，他们就同时看我，同时瞪眼，同时大喊：“王二，你呢？！”而我则赶忙在他们骂我之前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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