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

几日前，那只蝴蝶带着一身伤，忽然逃来这林子里。

梨花开得早，这时节早落光了，别的妖精不爱待，只要挑花开得最好的去处。于是他便栖在池边这棵梨树上。

精神好时，他也同其他蝴蝶一道，上下翻飞，四处采蜜吃。飞不动了，便只躲在梨树的新叶底下，用两只前足，沾了挂在叶尖儿上的露珠喝。有时兴致好，他也化出人身，纤纤长长的一条，懒洋洋倚在梨树的粗枝上，拨拨衣带，扯扯枝叶，与林子里的妖精，笑眯眯说些从前的事。

这样的时候不多，他已不能维持太久的人形。

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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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蛾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蝴蝶。他的翅膀是极艳的蓝。把全天下的蓝都聚在一处，投进老君的丹炉里，才淬炼得出那样浓烈的蓝色。轻轻一扇翅膀，每一粒鳞粉，都在日头下闪闪生辉，流光射眼。便是天女机杼上的彩缎，也不可与之比拟。

可惜这对翅膀竟是残缺的——左翼撕开条大口子，一直裂到虫身；右边翅膀又碎了好大一块。他人身上亦有一道儿长长的疤，从眼尾深深划下，破开瓷白的腮颊，爬到唇角。还未愈合，伤口翻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淡红如同烛泪。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小灰蛾见过的、最好看的妖精。

有妖问他是怎么落得这身伤，小蝴蝶便眨眨眼，神情得意，仿佛夸耀：“我这身伤，来头可不小。我脸上这道儿，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的；我的内伤，是受了仙君一掌，直逼出他十分力呢；腰上这道剑伤，则是一柄举世罕有的法器落下的，那法器十分新奇，谅你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我这等小妖，赶上这样的排场，便是死了也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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