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

-----正文-----

躺在原地，专注于鳍耳的声音输入。海浪在吟诗，水在流动，雾在叹息。若是捂住双耳，余下自身血液涌动、肌肉呼吸的声音，在耳道中共鸣回响。

水面总是在激烈而安静地变化，气泡破裂，水滴溅出又落下，雾气蒸腾。把接受声波的耳埋到水下，还能听到有些变调的歌声回荡在水中。这时候入耳的，半是头脑中血管搏动的嗡嗡声，半是水中气泡涌动的咕噜声。

一串气泡从不知哪处缝隙里飘出，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小的气泡被水吸收，大的气泡晃动到水面破碎，声音灌入人鱼的鳍耳。人鱼立起身子，晃了晃头，甩掉发丝上的水滴。

离开了水下，空中漂浮的歌声重新变得清晰。一支歌正讲到水下的故事，讲到水下藏着的小东西们。水打散了声音，所以它们不说话，也不唱歌。它们只制造气泡，气泡的节奏和数量就是语言。无人听到的故事升起，路过海洋和天空，寻找能够听到的观众。

这么说，水下的气泡也是歌。只是歌声脆弱，浮上水面就消失，不知道谁能听见。制造气泡的家伙似乎也不在意，不在乎歌传到哪去，不在乎有没有听众，就只是唱着。气泡晃晃悠悠，惬意地随着水流漂动，也没什么方向，时不时打个旋儿，就那么兀自向着消失漂过去了。

人鱼盯着那串气泡，又侧耳倾听气泡消失和破碎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出。可是跳跃的气泡好像带着魔力，虽然无法理解，却也能感受到欢快的吸引力。这一定是一首有趣的歌，因为水流都在气泡周围争抢，拥挤，嬉闹，簇拥着气泡舞动。人鱼感到困惑，所幸歌谣怜爱水的孩子，以箴言抚摸人鱼的发丝。我们的耳朵并不相同，听到的声音也不一样。但是没关系。不必苦恼，不必追寻。并非去理解，而是去感受。放下思考之时，答案之门会自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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