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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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回到床上,下体因为这几步路,又开始流血。
现在他是闻澈钦点的实验品。林鸮要在他的身上复现所有女人的性器官,也包括组织。
虽然双性人的改造已经成功,但是那个人造的甬道并没填充相应的组织,触发敏感的地方依旧是男性的生殖器官。
林鸮说,这有点不伦不类。
有女人的器官,就该像女人那样发情。
阿吉只觉得可笑,不伦不类原来也可以这么用。
因为是最低级的实验品,又背负着大罪,实验室的医生已经完全将他当成了动物。
只是因为他对林鸮来说还算特别,毕竟是他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所以他没有同其他低级实验品一样,一两周就被用废了,肢解扔进锅炉。
林鸮的那些拥趸们总在他耳边说:“你要好好记住,如果不是那位大人,你早就死了。”
说的好像,阿吉需要感恩他一样。
恶人一时兴起的善意,就该感恩戴德?
怪不得都说好人难做,恶人易当呢。
无论是他的仇人闻澈,林鸮,角雕,还是在黑暗里拉了他一把的纪让,亦或是那只神秘的蓝鹊。
都是恶人。
阿吉不认为自己需要记住他们什么。
他在他们口中尚且特别,那那些不特别的人呢?
那些死在林鸮手术台上和他一起被卖掉的同村伙伴;那些用腻了就被闻澈当垃圾一样丢掉的金丝雀;因为不被董呈选择就被当场杀害的7号和9号;那些依旧躺在雀庵暗无天日的棺材房里的可怜流雀;那只怀孕之后,回到这里被活生生解剖的流莺。
还有他的阿珠姐。
闻澈给他的药只是一个没有经过临床实验的试验品,成功率百分之十,死亡率百分之五十。
他只是觉得有趣,兴起之后给了他这种药。反正对他来说,死了也无所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他满怀着希望去看他的姐姐,却只看到她全身溃烂的死在电话边,她奋力地爬向那里,是要给他打最后一通电话。
因为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可笑内斗,可笑的争权夺利,下面填进去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这才是阿吉觉得自己满身瑕疵的原因。
身体脏了就算了,可是他手上也脏了。
他手上沾的血,不仅来自他憎恶的那些人,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曾经的他为了活下来,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留在闻澈身边,为他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后来被他送去东川,完成他所谓的计划,他心灰意冷,但悲戚的是被闻澈舍弃了,难过的是以后做不成闻澈的金丝雀了。
阿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肮脏卑劣,麻不不仁,是当他亲手杀死那个来自华国的卧底警察的时候,看到他明明有机会逃生,却选择抠下自己的眼珠子,想要销毁里面的装置,想要保护另一头的同伴。
(四十)
阿吉在紫罗兰疗养院的第四个月,林鸮决定对他再进行一次手术。
接受了这场手术的人,大多死在了手术台上,剩下的也没能熬过危险期。
这是一场还没成功的验证手术。
不知道为什么,阿吉总觉得近来林鸮有些急不可耐,迫切的想要完成他所有的实验。
阿吉倒是管不着他,平静地等到自己的死期。等待手术的时间,疗养院送来的餐饭丰盛许多,阿吉和隔壁床的阿姆一起分着吃了。
每天睡睡觉,打打针,和阿姆玩玩没有遮挡物的捉迷藏,一天就这么惬意的过去了。
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竟然是倒计时的时候。
只不过到了手术的日子,来推他的手术床一直没来,到了晚上,阿吉还听到了激烈的枪声。
像是两帮人在交火。
隔壁床的阿姆被吓得不轻,阿吉顾不得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护着阿姆躲在床底下。
交火持续到翌日凌晨,到了天明才堪堪停下。硝烟味道散去之后,血腥味占据上风。
之后的一天,整个疗养院陷入了死寂,血腥味经久不散,怀里的阿姆吓得发抖,阿吉不断安慰着她,到了黄昏的时候,阿吉哄着她吃了一些之前藏起来的饼干裹腹。
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应该不会出事。只是如果一直这样,这些私藏的食物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倒是无所谓,将死之人了。
可是阿姆还得活着。
晚上受了惊吓一天没合眼的阿姆睡过去之后,阿吉针管撬开了门锁,悄悄溜了出去。
他和阿姆的房间在第二层。
整个紫罗兰疗养院地下三层,地上三层,一共六层。
除了最顶楼的实验室,最底层的焚烧间,其他的都是关着的实验体。
阿吉第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在手术成功的那段时间短暂的获得了在疗养院自由活动的自由。
疗养院的储藏间在一楼。
虽然身上的伤口还疼,但好在不会再有撕裂的危险,阿吉外楼的水管划下来,划到一楼的紫罗兰的花园。
隐藏在夜色里,弯腰跑向对面的连廊。夜色深沉,别人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跤。
绊倒他的是一具尸体。
阿吉认得他,这是之前买他进来,签收货单的那人。
阿吉踉跄着站起来,他现在才发现,这片掩映在这片花丛下的,是横陈竖八的尸体。
这个疗养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死了。
阿吉往前走了几步,他还看见了那些用人肉豢养的猫头鹰。
一只只仗着主人作威作福的凌厉猛禽,有的被折断了翅膀,有的被击碎了头颅。
看着这些聒噪畜生的惨状,阿吉没由来得觉得畅快。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常年紧锁的疗养院大铁门突然打开。
阿吉半蹲下来,躲在花丛之后,透过微风摇曳的空隙,刺眼夺目的汽车灯光由远及近驶进大门。
一列车队最终停在疗养院大楼的门前。
有人来了,动作得快一点。
阿吉无心多看,转身接着夜色花丛的掩护穿进对面的走廊。
进入环形连廊后,几乎没有守卫,一路上畅行无阻。
只不过因为那辆车的到来,整栋医护大楼亮起了灯,从楼下看过去,能看到连廊处多了不少守卫,应该都是从那些车上下来的。
看来刚才来的人中有紫罗兰疗养院的新主人。
阿吉沿着来路返回,那里是视野盲区,他用衣服兜着水和食物攀上水管。他手上力气不大又接连注射不知名的药剂,向上攀爬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同意。
他咬牙爬上去,就在碰到二楼窗沿的时候差点打滑,好在他一脚踩住了墙边的凸起,才稳住身形,翻进窗子,趁着四周无人,轻步快速返回。
但是就在他即将转过拐角回到他的病房所在的那一条走廊的时候,他听见那边传来了阿姆哭喊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跑出来的?这门锁是怎么回事?”
“快,按住她!”
遭了。
他出来的时候,只是虚掩上了门。他想着节省时间,阿姆又已经睡着,应该无事,但没想到阿姆会醒过来,自己出了门,还被守卫抓到。
阿吉贴着拐角朝那边看过去,看见一个大汉跪扣着阿姆的双手,毫不留情地把她摁在地上,医院之前的那个院长手忙脚乱的指使着,而院长身边还站着不少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冰冷的枪口警惕地指着阿姆。
怎么办?
阿吉不敢奢望那群人不会开枪,尤其是被按着的阿姆还在拼死反抗。
瘦弱的女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反推开了压住她的彪形大汉,朝着黑衣人的方向跑去。
砰——
阿吉听到了枪响,顾不得太多,阿吉扔掉背着的东西,拼命冲向阿姆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赶没赶上,飞也似地抱住女人,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她的身前。
子弹没有射过来,怀里的女人还在颤抖。阿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嘀嗒一声。
弹壳落地。
阿吉抬起头,头顶上的灯倏忽灭了,子弹打中了灯泡。
而沿着弹道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开枪的黑衣的枪管微微朝上,他面带惊诧地看向他旁边穿着蓝色大衣的青年。
颀长高瘦的青年站在阴影的边缘,头顶上的白灯轻洒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遥不可及。
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吉,轻扬枪管的手翻过来按下那个黑衣人手里的枪,而四周端着枪的人也在对视一眼之后,相继放下了枪。
青年朝前走了一步走进阴影里,低头睥睨阿吉,阿吉仰头对视,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蓝色的。
亚洲人面孔,蓝色眼眸。
难道他是——
“四哥,您……”
之前林鸮的下属,这个疗养院的挂名院长凑到青年身边,想说什么,但青年挥了挥手,那位院长立刻噤声不语。
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一个人听到枪声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那人还喘着气,看了一眼青年,又看向院长:“我听到枪声了。”
院长不敢张嘴,只是瞥了一眼地上,那人顺着院长视线的方向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阿吉?”
阿吉在看到来人轮廓的那一刻就低下了头。
他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见到这个人。
董呈。
“老大,这——”董呈不确定地看向身边的青年。
青年瞥了他一眼,董呈心虚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头。
青年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地说:“你处理吧。”
“是。”
董呈抬头摆了个笑脸,但是青年已经转身,他的笑只能尬在脸上,看了一眼地上缩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最终变成了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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