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虽有凉风习习,但宫室门窗俱都深掩,因而整个殿堂内仍是闷热难当。侍立在殿中的宫女衫裙都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若作细览,不乏妙态。然而眼下宫室的主人,却委实没有这个兴致。
赵主石勒仰躺在高榻上,身上半掩薄衾,脸色潮红浮肿充满病态,鬓发之间频频有细汗沁出,宫人殷勤上前频拭不过维持片刻干爽。岁月最是无情,凡为生人无论高贵寒卑与否,俱难免于春秋伟力加身。往年身负重伤、血肉模糊,尚能纵马烈战,可是如今偶感风寒便迟迟不见好转,屡有反复。
较之病体更加难耐的是心内的焦灼,南征遭受小挫,虽然令石勒颇感不满,但也并非难以接受,毕竟世无必胜之战。这一点,没有人比石勒更清楚。然而国内因此所引发的一系列变故,却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梳理不清。
前线这一败,让许多本就存在的纠纷变得更加尖锐,而一些原本只是潜流的矛盾也都次第浮上水面,转为针锋相对的纠缠。
比如这一次败绩该要谁负责任,又该怎样处理并补救,朝野内外便是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中山王轻敌所致军败辱国,应该予以严惩以儆效尤。有的则说眼下本就不是追讨残晋的良机,今次大军南下太过仓促,没有一个周详的准备。还有的则归咎于前线众将互相掣肘,不能集合一心,因而给了南人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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