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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立焦虑了半个月以后终于点开了被拉进去后没看过一眼的群。
他翻了下群成员,一共十一个人,除了那天现场的八个人还有一个蹲监狱一个死了一个看吴名不顺眼,这就是那个小圈子的核心成员。
他不想看他们对吴名的那种熟稔,对他们各自的私事也不感兴趣,进去挂了个名就把群屏蔽了,这时候有事加人还真有些尴尬。
选来选去,他选了陈廷元,感觉很靠谱也没那么无条件偏向吴名。
“陈哥我是骆立,有些事想问你,方便出来找地方单独聊聊吗?”在验证消息里打下这行字,骆立放下手机开始批文件。
在骆立越批越痛苦的时候,那边终于通过了好友申请。
“刚刚来客人了在忙,你要聊什么”
“随便聊一些感情问题。”
“那不用找地方,你找个时间来店里就行,不是饭点我都有时间。”
“那我下午过去可以吗?”
“可以。”
解决一桩心事,骆立看桌子上那些狗屎方案都多了点耐心,挑能过得去的给点建议,烂的不行的打回去重做,不到两个小时做完了剩下的工作。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工作狂,当初为了保险努力,现在得偿所愿再干这些事完全是出于良心,做一半的项目临时跑了会给其他人麻烦,他姐也会说骆家不出烂人。
把秘书叫进来分发批完的文件,在秘书整理的时候,骆立通知了他他要早退。
“五百一小时。”
“现在两点半,五点下班,算您三小时。”秘书微微一笑,吊着的脸瞬间和蔼。
“转过去了,意外情况你应付。”
骆立到那家咖啡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要找的人正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脑,感觉有人靠近,微笑抬头:“欢迎光临。”
看见是他,放松了许多:“是你啊,跟我来吧。”说着站起来解开围裙放在一边。
骆立跟在他后面进了那间熟悉的包厢。
“听说元晓科技的发展很不错,陈总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哪里,我现在只是一个咖啡馆老板,叫陈总就见外了。”
骆立不知道如何开场,选了个最保守的话题开始东拉西扯,在他憋不住要进入正题的时候,门口的铃忽然响了。
他有些痴呆的看着对面的人谈一半被叫出去做咖啡。骆立知道陈廷元开了个咖啡店,但他不知道他还亲自干活,哪有一点传闻里那个叱咤商海的精英模样。
“你刚刚是问怎么平衡工作和生活?”陈廷元拿湿巾擦手,奇怪的看他,“显而易见我觉得生活重要。”
“那您伴侣怎么同意您放弃工作的?”
陈廷元笑了,笃定地说:“吴名又想出去玩了?你想去他不同意?”
又开始了。骆立厌烦于这种被无声排挤的感觉,面上只是拘谨的点头。
“你没不让他去吧?”
“没有。”
“你还挺聪明。吴名当初想去看极光,办签证发现被限制出境,差点把吴家本部迁到美国。”
“陈哥我知道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拦,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
“你很了解他啊,”对于他不太好的语气,陈廷元没生气,“那你知道他更不喜欢别人把他看太重要吗?”
“为什么?”
“你回去和他好好聊聊吧,他一个心理脆弱的小鬼你让让他。”
聊聊。骆立咀嚼着这两个字冷笑。
发现吴名开始关注一个地方开始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三天前吴名突然通知他他要出去采风,他说不安全他说有保障,他说他也去他说你有工作,他说请假去他说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这次直接剩了问他的步骤开始劝诫,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聊聊吧我们。”骆立吃完饭一拍桌子,叫住了准备把碗送去洗碗机的人。
吴名顿了顿,做完手上的事才回来摆出详谈的架势。“聊什么?”
“谈人生。”他终于想起来想起来当初胡悦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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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解你所有的事,你的童年你的青春你的患病原因,我想我有这个权力。”
吴名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好聊的,但为了满足骆立的好奇心还是说了。
吴名出生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四岁被送去学武,出门跟着一大票保镖,每年祭祖都有许多人上来对他表示厚望,他的父母见他见得少但每次见他都会给他新的任务。
开始的课程里并没有礼仪,但每次干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第二天会被警告,次数多了他自己找了个礼仪老师,最起码在外面人模狗样。可惜骨子里不太文明,开了个小号专门用来发癫。后来喜欢上小说,又开了个小号写悬疑短篇。
在十四岁前不被允许出省,为此错过了许多比赛,后来放宽了被允许在国内转,但出门前必须报备会有人提前安排好一切。
遭遇过许多次绑架,随着父母洗白接近尾声升级为刺杀,靠着从小习武留了条命,至今能跑能跳,但身体底子毁了,近几年一切落幕才安全许多。
“大概就这些,感觉没什么值得说的事。”吴名回忆了一下,再没什么特殊的事。
“你在逃避,你没说为什么得病。”骆立有了点猜测,但还是想听他自己说。
“嗯……”吴名想起来就觉得有点丢脸,颇为迟疑,许久才下定决心。
“我上大学的时候遭遇过一次刺杀,当时保镖被拖住没赶上,一直跟踪我的人救的我,当时四方混战我被趁乱偷走,不巧是对家的人饿了三天,他们以为我昏了可能,骂我闲的没事发什么博客,人家查我IP才实时定位到我。”吴名脸上长出来痛苦面具。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明面上的人在跟着我,跟别人说过感觉暗处有人他们都说我出错觉了,谁知道是真有啊还监控我上网,我发的那东西哪能见人。”
骆立沉默,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陈廷元会说他说心理脆弱的小鬼,他甚至不知道吴名是真觉得自己因为这个病了还是在装傻。
“那么我可以了解你吗?”吴名转移话题。
“当然可以,不过你先说说你现在了解的我。”骆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怦怦跳,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吴名说不了解。
“变态。”吴名不假思索的说,“跟踪狂,偷窥癖,精虫上脑,恋爱脑。”
骆立脸色越来越黑,听到一半开始阴阳怪气:“我就是这么烂你怎么还选我,我现在依旧想在你家里装监控你会抛弃我吗?”
“你装吧。”吴名沉思一下居然同意了。
“啊你同意?那我原先装你怎么那么生气还记到现在,怎么一个伴侣身份这么顶用。”
“你原先一个外人我怎么可能让你进入我的私人领地,现在这也算你的地方你想干嘛我不会干涉你。”
“咳,继续说对我的印象吧。”骆立无言以对还有些窃喜。
“喜欢亲密接触,喜欢圈地盘,爱吃辣爱吃香菜不吃内脏,思想和我对得上虽然可能是看过我我博客故意迎合我,不爱运动更喜欢看书,不犯病的时候。”
骆立很难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这些寻常的小事,看见餐桌上出现辣菜他还怕是他自作多情,他相信吴名是真的想要了解他而不是为了转移话题。
骆立喜出望外,说起曾经也兴致不减。
骆立三岁前的事他自己也记不清,大约也是在满世界晃,六岁直接上了小学,交了个朋友没过几天就转学了,哭的撕心裂肺他妈嘲笑他小屁孩。
这样的流程走了几遍,新多出来的语言问题更是难以解决,他转重心到互联网,认识了许多网友,还有还年轻的侦探,就是后来跟着吴名的那个。
侦探告诉他升初中就好了初中不好频繁转学,后来他发现侦探在哄他依旧呆一段时间就转,甚至初中孩子开始报团,转校生不被霸凌都算本地人心地善良。
期间他的生活靠保姆,踩过几次雷但都没来得及有什么严重后果就换了地方,他也一直没跟人说过,只是自理能力强了许多。他妈偶尔陪他大部分时间在外面玩,偶尔消失两个月,侦探说她回家了,骆立震惊的发现原来家里只有他没家。
刚上初三不久,侦探告诉他他可能能稳定下来了,这次他没唬他,五个月后他以为不存在的爸爸找上门然后把他送回了骆家,自此那一对夫妻消失在他生活里。
上高中以后他听说高三有个学长去变性了闹得很大,然后上网看见了那句他能记一辈子的话,开始关注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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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能记住这句话,但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吴名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骆立和他谁更惨一点,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我当时没喜欢你,只是想当你朋友,可我接近了你两年你看都没看过我一眼。”
吴名端详着他那张脸,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点印象,“闻立?”
“是我。”
“你一个理科的天天去文科楼晃是看我啊?你管在一个食堂吃饭叫接近我。”
“你身边那么多人我还能怎么接近,你甚至一次没在博客上提起过我。”骆立毫不心虚,忽然发现了什么:“你对我有印象?”
“你的脸我的菜,我当初在酒吧看见你还以为我和这张脸有缘遇见两张。”
“。可我当时上去也最多只会成为你朋友,而我一定会爱上你。”骆立痛心疾首感觉亏大了了一瞬,然后理智分析。
吴名大学彻底发疯以后才开始一个接一个谈,在那之前对外形象哪怕有点癫也是真高岭之花,除了那些亲朋好友,要不是出于礼貌,以他的地位连笑脸都不用给别人。
“也是。”吴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把话题拐回之前。
“所以你是想成为别人无条件护短的对象?那护短的人多了为什么是我。”
“你不止是护短,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博客上关于家的讨论。”
是何献春被何家除名的时候,吴名安慰他回来后却认真思考了关于家的定义,引经据典查询中外理论,最后全盘否定说他呆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哪来那么多附加条件。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说法,以为你在装逼,观察你一段时间发现你真这么想,而且你那些朋友在你身边都和在家里一样放松。”
“这是个奇迹,我见了那么多人,只见过你有这个想法,保守的觉得家里要有爱的人等他,一般人觉得家是能给他安全感的地方,激进的决定家是没有必要的东西。”
“你不懂你对我们俗人的吸引力,你不能抛下我。”
吴名被他说的又开始感到压力,他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他们的关系被寄托也是理所当然。
骆立缓了缓情绪继续说:“后来我打算大学在从长计议,可你考的太烂我跟你去不了一个大学,留学时我特地选了你朋友的学校,我以为你会去看他。不过你怎么考那么差,以你的水平不应该啊?”
吴名高中时成绩一直不太好,但是是因为总是只写三门,数学英语和随机一科文综,单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谁知道他高考也摆烂。
“我当时课外课程太多了不想学这些东西,正好被绑架了一次场面有点惨烈,就装PTSD顺理成章放了几门,至于高考是因为那时候焦虑躯体化比较严重,头疼胃疼记忆力下降,没耐心写了,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骆立简直对他感到绝望,这不是知道早就有病了刚刚还装糊涂,让让他吧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压下来刨根问底的欲望,“那你为什么没去看过曲靖宇,这不像你。”
“我之前忙没时间,后来发现我被限制出境,不知道什么原因,再后来能出去也没什么心情了。”
结合一下就是吴名想去看极光,被发现限制出境,勃然大怒要把吴家转移财产到国外,后来能出去了反而没兴趣了。骆立发现吴名平常那么包容朋友真是奇迹。
“我不会拦你去什么地方,可你应该允许我跟着去。”
“虽然我很震惊你没病,但你的生活重心完全在我身上了,你不能这样,这不健康。”
“这很健康,我说过很多遍我的私生活就是你,跟着你我才会很健康的生活。”
“你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有人都会变。”
“你也会变吗?你不会的我们都知道。”
“可我会死,我们家没有活过四十五的,如果我也早死你也要跟着早死吗?”
“我可以殉情。”
“你该有自己的兴趣,真正感兴趣的,与别人无关的,”吴名又开始叹气,“你太过关注我的时候我的意志足以影响你的判断,你可能觉得被影响的决定出于你的意志,我不想你以后荷尔蒙褪去以后后悔。”
骆立知道他不会后悔,他也知道吴名更多的是见不得别人给他太大压力,但他更知道适可而止,“我可以不去,你至少让我能了解你的行程,你应该了解我。”
“可以,你想怎么做随你。”
最终这场谈话姑且是圆满结束,两人各退一步,骆立不跟着去,吴名带上各种他能了解到他的情况的设备,一周视频两次。
吴名两天后出发,本来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到了当地现买,此时也只能靠在一边看骆立认真往里塞各种设备,两个定位系统一个行李箱里一个手表里,监听器放了三个车上行李箱身上,摄像头放在车里,直接传到他手机上。
“你这还用请侦探吗?”吴名突发奇想问他。
“请了。”
“推了吧,省点钱,你这除了不隐蔽比他专业多了。”
骆立充耳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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