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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度一切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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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大患,为吾有身,有身皆是苦。

-----正文-----

祝瑜将春暄带走,他不知道眼前的春暄是古老群山的献礼,是满山满谷生灵的怜悯,亦是遭受春山永恒的巫术诅咒的春暄,他不管春暄眼里的惊愕。

春暄回头看沈从微,皱着眉看他,她抬起一点手等沈从微牵住她。

但沈从微没有。

陶嘉月无法理解,她只是看春暄一眼就要接受锐利的眼神,为什么沈从微会放手,她想要牵住春暄,却被祝瑜的保镖拦住。

陶嘉月问:“为什么不牵住春暄?”

沈从微没有回答,俯身抱住掉眼泪的沈故,说:“回去了。”

春暄在密闭的车内被祝瑜抱住,眼前的人抱着她发抖哭泣,她无法理解。

祝瑜说:“迟迟,你看,我还是找到你了。”

春暄没有接受他的拥抱,抬起手没有触碰到祝瑜。

祝瑜抬起头,满脸的凌乱,他看见春暄眼里难以言状的情绪,惊惧中夹杂着困惑、厌恶。

春暄仿佛看见夜晚的亭台,听见水面一声翻滚,看见许多人将她和某个人隔开,以及一双冰冷的眼,两人之间冷透的骨灰瓶。她说:“我不认识你。”

祝瑜亲吻她的脸,声音喑哑,说:“迟迟,不要装不认识。”

春暄侧头避开,说:“我真的不认识你。”

祝瑜把人牵得很紧,春暄细瘦的腕骨全是红痕。祝瑜把人带回公寓,带进没有他人进入过的书房。

里面挂满画着春暄的画,春暄走了一圈,她想不起来过去的年岁里有这样一个人为她画画。

春暄依然说:“不好意思,我想回去了。”

“迟迟,这里才是你的家。”祝瑜抱着人不让走,他说,“迟迟,你没有家,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春暄想起刚才沈从微的迟疑,愣在原地。

祝瑜把人抱到卧室放在床上,伏在春暄的身上,牵着春暄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亲了亲春暄的唇角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怎么可以忘记?”

他一个人经过了那么多年,最思念的人怎么可以把他忘记?

为什么不记得?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

祝瑜用力亲吻春暄的嘴唇,顶入口腔内用力纠缠。在理不清的混乱中,祝瑜满是痛苦地流泪,冰凉的泪水滴落到春暄的脸上。

春暄的双手被束缚,高举到头顶,她睁着眼看祝瑜的迷乱和痛苦。

她不明白,为什么又是这样。

她记得的过去,模糊而又切实地带着痛苦,她不记得有如此多沉重的爱。可在她无法记忆全部的自己时,不断有人前来示爱,莫名其妙,又无法搜寻一点迹象,她找不到眼前的爱和过去的连接。

似乎没有她的爱,这些人都会死去。

可春暄自己也快要窒息。

她在空白的世界里,看过去残存的记忆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任何强烈的情绪都会将她淹没,她无法正确地作出反应。春暄无法接受任何一抹重色,她只习惯一盅清水之中混入一笔如雾的本蓝。

春暄在清醒之后,记忆混乱的日子里,随身带了一本本子。

扉页写:我是谁呢?名春暄,小名迟迟,似乎是个天才钢琴家。可这样的一个人是谁呢?应该是什么样的?我记不清,也许并不重要。

春暄用这个本子尝试记下每天想起的记忆,以此拼凑起完整的过去。但春暄中途放弃了。

最后一次记录中,春暄早晨从惊梦中醒来,写道:

我想起了许多事情,但我还是像一根芦苇一般,在荒野中慢慢地荡悠,我记得我的身边应该有许多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我总是一个人。

我想起一个人,许多时候他在我的身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离我很远,我碰不到他。我是不是应该很爱他?不然怎么会提到他就流泪呢?

那个清晨,出差提前回来的沈从微一身风霜,他看见春暄的痛苦。

后来,春暄把本子搁置在柜子里,再也没有翻开。

祝瑜还在亲吻,许久,他放开春暄,说:“迟迟,你应该永远记得我。”

祝瑜没有再流眼泪,只是眼眶很红。

春暄贴住他的额头,问:“是你吗?”

“什么?”祝瑜轻声问了一句,但春暄头痛地昏过去了,没有给他答案。

祝瑜抱着人看了一会儿,随后进浴室拧了毛巾给春暄擦身体。

祝瑜坐在床边,依然拿春暄的手贴住自己的脸,他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这不是梦。

可祝瑜进了浴室,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他想不清自己哪里和过去不一样。祝瑜把梳成三七分背头的头发弄乱,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了点眉眼,他再看向镜子,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祝瑜将镜子打碎,握成拳的右手全是血迹。

祝瑜俯身撑在洗漱台上,剧烈喘息中,祝瑜痛苦地皱眉,他百思不得其解。

春暄第二天醒来时,是在次卧的床上,祝瑜将她从身后抱得很紧。春暄低头看到身上宽松的睡衣,不自在地动了一下,祝瑜靠近,问她:“醒了吗?”

春暄闭着眼装睡。她很累,不想回答问题。

有浸凉的液体滑落到春暄的脖颈,祝瑜抱住春暄,哑着声音说:“记起我,好吗?”

祝瑜说:“请记起我,暄暄。”

许久,春暄闷声说:“我没忘记你。”

只是记得不清楚。眼泪落到温热的皮肤上,总是不舒服的,弄得春暄心里也不大舒服,她才应了祝瑜的话。

祝瑜没有立马说话,他感到嗓子紧得有些难把话说出口,他闷闷地应:“好。”

很轻的一声,带着欲藏的难以抑制的欢喜。

祝瑜大概没睡好,说完话没多久又睡过去了,春暄从他怀里用了点力挣脱出来。

春暄撑起身,看到周围的血迹,春暄皱着眉看了一圈自己的手,没有伤痕,随后看了眼祝瑜。祝瑜的手上伤痕显眼得很,没有包扎,也没有上药。

春暄下床翻了一圈,拿了管药膏给祝瑜的手涂上。

中午,祝瑜起床,坐在床上看了许久,没有看到睡前一直挂念的人。祝瑜叫着“暄暄”,走遍了公寓的每一个房间,那个人给他上了药之后就不见了。

祝瑜坐在客厅里,头发凌乱,垂着眉细细地回忆昨晚,又是梦吗?如此真实,比过去的任何一个都令他难以忘怀。

门外有人敲门,祝瑜起身去开门。

没有预料到,门外是他的春暄。

被祝瑜抱进怀里时,春暄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家的密码。”

其实春暄是没带钱,她出了小区之后,一路找去公交车站,半路想起自己没有钱。身上是昨晚昂贵的礼服,春暄低头看了许久,想起沈从微,她又转身回来了。

祝瑜说:“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

春暄没有应他。

下午沈故给春暄打电话,春暄没带手机,其实是打给祝瑜,接电话的自然也是祝瑜。

“你好,我找我妈妈,春暄。”

祝瑜把电话递给春暄,自己去了书房。

“你好。”

“妈妈,是我。”

春暄愣住,说:“嗯,怎么啦?”

沈故问:“妈妈,您什么时候回家?”

春暄还没回他,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宋明问:“老婆,你不是说今天陪我的吗?”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春暄头痛地挂了电话。

祝瑜倒是很快从书房出来,拉着春暄去了另一个房间,里面摆了一架不是太大的管风琴。

祝瑜说:“迟迟,送给你。”

许久,春暄坐到管风琴前的矮凳上,她弹了一首《春暄》,时隔多年,世事变迁,大不同于从前的韵味。

第二天,祝老师去上课,坐在夫人春暄的后面。春暄驾驶祝瑜买了很久的那辆小电车,两人戴着同款的头盔。

这一天,祝老师第一次在学生面前笑,说起自己的夫人,学生们张大嘴巴听完,震惊地发现祝老师换了眼镜,低调的方框银边换成了金边,搭在凳子上的统一布袋换成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皮质公文包。

课后,祝老师坐在电车后座上班的照片被疯传。模糊照片中,春暄的模样难以看清,但绰约中可见风华,连同祝老师的喜悦,无法忽视。

也在这一天后,祝老师连续请了几天的假,听说是和夫人去度蜜月了。

2012年暮春,微信上线朋友圈功能。更新了头像的祝老师发了第一条朋友圈,是他和他的夫人春暄,后面隐约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还有个小孩,在桃花盛开的重山之间。

绯色花间碧玉叶,春暄抬头在看停在枯瘦枝干上的蝴蝶,缝隙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抬起的细瘦手腕上一只银镯。

祝瑜抱着春暄,一双黑眸阴沉沉,像是暗处蛰伏的毒蛇,薄唇却勾起,透露温情无限。身后玉琢的小孩拉着春暄的衣袖,身后两个男子松松垮垮地站住。

祝老师的新头像是印章“舒玉”的甲骨字形盖在繁体的“迟迟”两个字上。

老子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有身皆是苦。

但照得五蕴空,亲见本来面目,则度一切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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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这里。

感谢你的阅读。

可能以后会有番外问答篇,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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