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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下楼的时候，温客行坐在底下的车仔等他。车仔只卖两种粥，猪红粥，艇仔粥。他一样买一碗，自己没吃，等着周子舒下来。

周子舒住的唐楼很破旧了，租客大多是印尼人，菲律宾人，周子舒混在他们中间慢慢走下来，穿一件华夫领的奶油白短袖，剪头发了。

他和温客行说，我去西贡看老母，你跟去做什么。

温客行不响。每个月周子舒去西贡疗养院看老母，他都准时在楼下等着一道去。他在巴士上还要一手拿一支笔，看文件。周子舒抱胸看着他，又转头去看窗户外边的街道。

周子舒老母得失心疯很多年了。发生变故那年，温客行已经返日本，香港的消息统统像跌进了海里。他给周子舒写过无数封信，也统统没有回音。

温客行收起报表，看了眼表，靠在车位上。他看了眼周子舒，周子舒也正好看他。温客行笑说，周子舒，你胡子没刮干净。 他用手碰了碰他的下巴。

周子舒只是翻白眼。

他们坐在摇摇晃晃的双层巴士上，坐底下那层，没有其他乘客了。西贡疗养院在乡下一点，越开越像是要去郊游。温客行想起考完大考后，那个夏天，周子舒领着他，也是坐在巴士底层，但是天光近暗，他们要去海洋馆。

海洋馆六时闭门，五点半不售票了，温客行不知道周子舒怎样买到的票。他带着他，其余人都在慢慢涌出馆，只有他们两个逆着人流，慢吞吞走进去。四周透明的蓝色，头顶有飞鱼经过。温客行停在大厅一边，看着那些成群经过的鱼，心里却忽然想起地理题上刚考到的那个，1815年坦博拉火山爆发，全球气温骤降，第二年世界没有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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