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朝

-----正文-----

说来也奇怪，其实白一还在读着书，他今年还只十七岁，明年就可以高考了。

但是他老娘不会让的。

白一到这个年纪，还能在学堂里坐着，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这条街上，哪家孩子不是十多岁就出去做工呢。胸无点墨的人更是大有人在。街上的住户对于读书人天生就有一种看不起的态度，在他们心里，读书不过就是吃软饭的，“知识”不如苍蝇屎。白一能读书读到这个年纪，实在很稀奇，两年前白美玲送他进了一所职业高中，这还是隔壁的唐姨劝着才答应的。

唐姨大概是唯一对白一有些怜爱的人了。白一的个子矮，又瘦的像竹竿，配着一张扁平的脸，上面只嵌着一双无精打采的小眼睛和两道软塌塌的眉毛，看上去畏缩不前，很没有精神，一望便知是个骨头软的窝囊废。唐姨也许正是因了他这幅可怜的模样，才生了点怜意。

小时候母亲伺候客人的时候，白一就躲在阴湿的里屋，他饿得实在厉害了，就悄悄从后门跑出去，到唐姨家打门，唐姨总会施舍他一份冷粥。

去找白美玲说话的时候，唐姨腰上还系着油腻的围裙，她肥胖的身躯一直在淌汗，不断往外蒸腾着热气。

“这个么……高中总归是要读的…”她这样恳切地说着。

白美玲倚靠在门框上，嘴里磕着瓜子。她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女人，眼神有些讥笑：“啊呀，去那什么学校，学什么?学做瘪三么？……我一个一个男人睡过来挣的家当，给他读什么破书，白白喂狗！”说完，她两片嘴唇翻出瓜子壳，响亮地往地上一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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