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正文-----

汤小凫（四）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汤小凫的记忆中，莫邾大都是一个背影。莫邾的步子不大，步伐也不快，只是汤小凫太瘦小，总要拼劲全力才能追上。他与他从来是有一段距离的，一个是莫长老爱子，一个是莫长老仆从家的孩子。仆从一家人口本就不多，在汤小凫出生不久又便死绝了。蝴蝶门中人，死了的比活着的多，一户家中常常年前还人丁兴旺，年后一桌上便只剩一堆木名牌，留下的人没什么悲伤感念，只是将空荡荡的木桌拆去一部分，留着给往后要死的自己，打一副木名牌。

如此看来，汤小凫也不见得有多么可怜可悲，只是莫长老空有些无用的悲怜，便将他收了去，同自己的儿子养在了一处。

刚到莫家时，汤小凫总是哭，哭起来一张脸红得起皱，细瘦的一条身子直打晃。莫邾第一次瞧见他没说什么，待他这样旁若无人地哭了三日，才走到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汤小凫抹了一把脸说没有名字。

莫邾思忖片刻，盯着那双叫泪染得愈发黝黑的眼睛，忍不住笑道：“真像只小水鸭，简直要哭成一条河水来，将你顺流送出去。”他笑过一回，又低头沉吟片刻，才道，“……那便叫你汤小凫吧。”

汤小凫这才抬头认真瞧着莫邾，怯怯问道：“什么意思？”

莫邾笑着慢慢走出房去，身侧手臂夹着的竹简“哗哗”作响。他几步便跨出了门，只留下悠悠的一句：“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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